明明即將入夏,他卻有種身處凜冬的感覺。
打發走了曹定文,右相立刻讓人去查自己手下官員有幾個牽涉其中,牽涉有多深,這些人能保的保,不能保的就只能棄了。
現在一想,當初京衛指揮使請他喝酒他幸好看不上對方沒去,這要是去了,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這次宋昭儀的情可怎麼還?
右相十分頭疼,思來想去,也只能還到宋南禎身上,不過宋南禎這次在家養傷……
想到宋南禎在家養傷,又想起之前軍需官的事情,右相心頭一凜。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宋南禎的傷有蹊蹺,但是能拒絕軍需官這麼個油水豐厚的官職,還故意受傷避開,這做事的手段,跟宮里的宋昭儀還真是如出一轍啊。
先是宋南禎以傷避差,現在又通過女兒的口讓他知道皇上的態度,皇上有一查到底的決心,他當然不能一條路走到黑,自己去撞個頭破血流。
右相的心情是相當的復雜,宋家父女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壯士斷腕,不只是需要勇氣,他這次若是站在皇上這邊,必然會損失一批追隨自己的人,等于自己折了自己的臂膀。
右相負手站在窗前,久久沒有動。
京衛疲弱,毫無章法,皇上有整頓之心,借這次機會發做出來,不達目的肯定不會罷休。
他得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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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封奕正在忘憂宮大發脾氣。
宋云昭的書房頓時成了災難現場,筆墨紙硯摔了一地,墻角的香爐也被一腳踹翻,宋云昭沒有勸他,在他進書房的時候,就把宮人都遠遠地打發出去。
書房宛若臺風過境,景象委實有點慘烈,滿目狼藉,無法直視。
宋云昭沒有勸一句,她知道封奕心中憋足了火氣,在朝臣面前要維持皇帝的威嚴,在嬪妃面前更是要保住皇帝的威儀,滿腔的火氣也就只能在她這里發一發了。
等火氣泄得差不多了,看著皇帝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她這才悄悄的叫了香雪跟石竹以最快的速度把書房收拾干凈。
香雪跟石竹大氣也不敢喘,以最快的速度把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干凈,然后倒退出去。
宋云昭等人出去后,把門關好,這才走到封奕跟前,拖過錦凳坐在他身邊,靜靜的陪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封奕這才長長的吁口氣,握著云昭的手,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我知道京衛不堪,竟不知道如此丟人現眼。”
🔒160:皇上太寵著宋昭儀了
宋云昭聽著皇帝咬牙切齒的聲音,用另一只手覆上皇帝的手背,似是在安撫皇帝的情緒。
封奕凝視著前方,緩緩說道:“太祖時,我朝兵多將廣,京衛更是人才輩出,那時皆以入京衛為榮。”
宋云昭靜靜地聽著,她知道封奕不需要她說什麼,她只做個傾聽者足夠。
“文宗時,大軍過處,旗鼓相望,聲勢震天,敵人聞聲喪膽。可是現在呢?堂堂京衛,宛若笑話!”
宋云昭不太能體會皇帝這種心情,但是換個角度想,如果自家有個學霸兒子,忽然之間成績一落千丈,瞬間就能共鳴了。
恨鐵不成鋼啊,恨他不爭氣啊。
要錢給錢,要糧給糧,要人給人,結果京衛還是一灘爛泥。
豈能不氣?
換做她也得氣個半死。
京衛上下沆瀣一氣,疏于操練,將士懶散,兵部欺上瞞下,糊弄天子,左右二相視若無睹,每年從戶部撥出去的銀子可不是小數,到底去了哪里?
無須深想,也能猜到幾分。
“昭昭,朕覺得很累。”
宋云昭側頭凝視著皇帝的容顏,面容上的失望與疲憊毫不遮掩,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脆弱的皇帝。
“皇上。”宋云昭微微側頭靠向皇帝,“萬事開頭難,您年幼登基,能有今日的局面已經是十分厲害。歷朝歷代都少不了朝中蛀蟲,您慢慢收拾就是。”
封奕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忍了五年,百忍成金,可這些朝臣不但不知道收斂,反而越發的有恃無恐。
現在他不想忍了,他是皇帝,是一朝天子,為何要一忍再忍?
封奕低頭看著云昭,“慢慢收拾?你還是太心善了。”
宋云昭:?
這個跟心善有什麼關系?
封奕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緊緊握著云昭的手,“太祖時,精甲銳軍,強兵猛將,所向披靡,無有不克。朕不敢說自比太祖,卻也不能任由兵政漸馳,不堪大用。”
“皇上威武。”宋云昭佩服,不愧是能做男主的人,這志向確實遠大。
每一個王朝的開拓者,都是一個朝代的頂尖模板。
封奕自幼沒有被當做儲君培養過,登上帝位全靠自學成才,還能有這樣的志向,果然是書中世界非男主不成才啊。
封奕冷靜下來,看著云昭問道:“方才有沒有嚇到你?”
宋云昭搖搖頭,“我知道皇上又不會傷到我,怕什麼。我只是心疼皇上,那群貪斂無恥的官員,真氣傷了龍體,砍了他們的腦袋都不足以讓我消氣。”
封奕聽著云昭這麼維護他,心頭暖暖的,能讓一向善心的她說出砍腦袋這樣的話,已經是十分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