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奕嗤笑一聲,他在行宮有自己的眼線,若是太后真的病了,他這里早就得了消息。
太后這是按耐不住了,給自己遞話呢。
封奕有些睡不著了,想起太后,就不免想起自己沒做皇帝之前的日子,想起太后對他的不滿,想起太后為了復寵不惜拿著他墊腳。
他想起先帝的皇后與貴妃看他時譏諷的笑容不屑的眼神,那時他恨不能摳個地縫鉆進去,可他那時候人微言輕,不受父皇喜愛,便是皇后跟貴妃羞辱他,他也只能站在那里聽著。
不過,也虧得父皇不喜愛他這個兒子,才讓他避過奪位之爭。誰又能想到,最終坐上帝位會是他。
想起太后說他能坐上帝位全靠她,他就覺得好笑。
先帝靈柩還未下葬,就要他提拔安氏一族,賞一個固恩候的爵位他都覺得食不下咽,若不是礙于規矩,新帝登基要封賞后族,安家人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太后不在京城,每年宮宴固恩候都不在宴請名單上,又不想被人說他刻薄,他每次都打發固恩候府的人去行宮陪太后過節。
這次太后急著要回來,怕是安家也出力不少。
封奕思來想去,決定還是不提前接太后回京,既然病了自然不宜路上顛簸,派個太醫過去給太后治病便是。
第二天一早,封奕就派太醫前往行宮,于是太后生病的消息也傳了開來。
左相府。
左相與兒子季云廷正在對弈,父子倆一盤棋已經下了一個時辰,黑白子廝殺激烈,眼下已呈焦灼之態。
“在翰林院呆的如何?”左相看著兒子問道。
不同于宋浡然外放,季云廷考了庶吉士留京。
“一切都好,父親不用擔心。”季云廷落下一子說道。
左相跟著落下一子,“在翰林院不要妄自尊大,要謙恭一些,想要從這里熬出頭不容易。但是一旦出了頭,登閣拜相就比外放之臣要容易許多。”
“兒子知道。”季云廷頷首應道。
左相抬頭,“你的婚事也得打算起來,你娘說了開年后就給你相看,這次不許再推脫。你與明安縣主的婚事宛若鬧劇一樣,與你名聲有損,這次務必要找一個名聲才學俱佳的女子定親,方能為你挽回一二。”
季云廷捏著棋子的手一緊,想要拒婚的話在嘴邊遲疑一下,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婚姻大事,但憑爹娘做主。”
左相不是沒看到兒子遲疑之色,但是既然答應下來,那就是他自己想明白了,其他的話也不用多說,只道:“如今朝堂上風云變化,皇上越來越強勢,你得趕快成長起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
季云廷聞言抬起頭,“爹,正因如此,其實外放于我而言才是上策。”
他并不想考庶吉士,他也想外放,翰林院里資歷一個比一個深,想要熬出頭并不容易,倒不如外放做出功績升遷得快。
因為與賀蘭韻退親一事,他在京城呆的也沒意思,很想出去散散心。
左相看著兒子,“怎麼忽然有外放的心思?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季云廷搖搖頭,“兒子只是覺得翰林院固然是個好地方,但是兒子想要熬出頭,如父親一樣登閣拜相,沒有二十年怕是做不到。與其在翰林院熬資歷,倒不如放出去,至少兒子得知道為官一方到底要做什麼,百姓又是怎麼生活的,將來皇上若是問政,兒子總不能一問三不知。”
“簡直是笑話,難道不外放就不懂這些?”左相皺眉盯著兒子。
季云廷沒有收回自己的眼神,對上父親的犀利的眼睛,他慢慢說道:“兒子不想待在京城,也有與縣主退親一事有關,如今因為此事兒子名聲受損,倒不如出去,過個幾年回來也沒人再提起來了。”
果然,還是因為這個。
左相沉著臉不語,當初與鎮北王府定親是他的意思,哪想到就是這麼巧,秦家女也給兒子寫了封信,陰差陽錯之下還被鎮北王府知道,這婚事一地雞毛。
想起秦婉儀,左相的神色就很難看,“我與你說過,秦家女已是皇上的婉儀,你與她不能再有絲毫聯系。若不是她,與鎮北王府的婚事又怎麼會出現變故,你若是還惦記不該惦記的人,我看也不用做官了,真要鬧出事情來,一家子人都跟著你賠上性命!”
“兒子說過,自打她進宮之后,兒子與她從未有過聯系,那封信是她所寫沒多錯,但是并非兒子之意。”季云廷臉色灰白,這個泥潭他是拔不出來了。“便是秦婉儀進宮之前,兒子與她也沒什麼逾矩的關系。”
他也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就會有他喜歡秦婉儀的傳言。
左相淡淡的說道:“既非你之意,當初為何不跟縣主說清楚?”
季云廷沉默,“兒子對縣主確實也并無男女之情。”
左相沉默半晌,這才慢慢說道:“你自己想想,這件事情中你得到了什麼,你失去了什麼,明明你自己沒有錯,但是最后所有的錯都是你承擔的。如你這般,便是入了官場也會被別人剝皮拆骨給吃了,與其等到那日,你還不如留在家中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