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樣揣測的葉介岐并沒有惱意,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沒有這樣的優待,但是血緣的關系,他忽然變得幾分寬容,深藏心底的黑暗此刻依然平靜無波。
“你還知道些什麼?讓我聽聽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我會是怎樣的。”
宋輕煙聞聲側眸看他一眼,這樣波瀾不驚偽裝得如此克制的人,其實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是有幾分相似的。
她嘴角彎了彎,“我該帶你去另一個地方,一個適合談心的地方。”
第243章 上山
葉介岐那雙無波鎮定的眸光忽然閃爍了一下,捕捉到那眼前人的嘴角邊的絲絲笑意,他拿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是麼,好啊。”
尾調稍微拉長,顯得有幾分低吟的無形撩撥,但聲音的底色還是晦暗的,那深藏在心底的晦暗。
宋輕煙沒再繼續多說話,只是開車。
天空的明亮在被烏云遮擋,說變天就變天。
葉介岐歪靠在坐位上漫不經心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沿路經過的風景,好像腦海里不斷閃過去的從前。
那充斥著謾罵與怨恨的眼神,將年少的記憶渲染成了無盡的黑暗。
窗外下起了細密的雨絲。
葉介岐閉了閉眼睛,修長的手指扶在車窗上,指尖上似乎沾染上了那雨珠,從指尖傳遞過來的冷意,一直蔓延到了身體里,直達心底最深處。
他一向斯文端莊的外表在內里的不斷變化中有些變形,扶著車窗的手從張開到緊握,然后一拳重重擊在了車窗上。
砰。
在荒無人煙的山道上,聲音極響。
宋輕煙一直觀察著旁邊人的動態,雖然也察覺到了那一絲絲的變化,也不由地被這突然的動靜唬了一跳。
她眉心微沉,側眸看他一眼,“沒事吧?”
葉介岐失神的眸子忽然聚攏,收回了手自嘲地笑了笑,“挺莫名其妙對嗎?說真的,煙煙,那些令人不快的記憶,總會因為你而頻繁的冒出來。”
宋輕煙一個急轉彎上坡轉道,秀了一下車技,眼神看著前方很平淡,“既然這樣,那又為什麼執著?”
葉介岐緊緊攥住了車扶手,穩住不平靜的身形,“因為就算是痛苦的記憶,我也不想忘記。”
“聽起來挺復雜的。”
宋輕煙直言不諱,“這大約就是你痛苦的源頭了。”
車速還在加快。
葉介岐直視著眼前的烏云細雨,“我忽然有點明白你帶我來這里的用意了。”
“哦?”
“天塵山,半山腰就可以俯瞰半個臨京城,景色很美的死亡圣地。”
宋輕煙眼尾微挑,“還有這樣的用意嗎?我讓你去死,你就會死嗎?”
她加速超過了半山腰,繼續往上,“這山上有個道士很靈的,去了那里試著袒露一下內心,也許可以釋懷。”
葉介岐側眸看她,眼神驟深,“釋懷?不需要,我只想抓住眼前我所想要的。”
“來都來了,不是嗎?”
宋輕煙斜看他一眼,繼續加速往上,在細密的雨滴之中上山,直到車停了下來。
一聲驚雷,雨似乎更大了。
宋輕煙從車內拿出一把傘遞給他,“下車吧。”
葉介岐沉眸,握住傘柄,唇畔從容的笑意有些維持不住,“讓我一個人下來?”
“當然不是。”
宋輕煙覺得他想多了,既然來了,事情肯定不是這樣處理的,畢竟什麼也沒交代不是嗎。
“你不相信我嗎?”
她偏了偏視線,故意用這樣的話來說,畢竟信任在他這樣的人心里是不可能存在的。
葉介岐嘴角一揚,“是我想多了。”
他拿過雨傘推開車門,走過去幫她拉開車門,低頭看向她,透過鏡片的眼神在雨幕之中看不真切,“煙煙,我唯一信任你。”
第244章 秘密袒露
宋輕煙看不透他的心理,就一如他唇畔那總是半勾著的沒有溫度的笑意。
輕易說出口的信任,也是他慣會蠱惑人心的一個輕而易舉的伎倆麼?
反正她不會信,但也會沉入角色之中,將戲演下去。
“是嗎?我很高興。”
宋輕煙下了車,葉介岐將雨傘遮在了她的頭頂,而他半邊身體被雨淋濕,像一個體貼的照顧妹妹的哥哥。
宋輕煙將他的傘柄推向了他,從車里拿出另一把傘,“我有,你別淋感冒了。”
葉介岐看向那輕推傘柄的手沉默一瞬,疏離,僅僅是這樣的肢體動作就可以體現。
他嘴角輕揚,眼底沒了半點溫度,一切掩飾在那眼鏡片內。
他視線偏離,打著傘走到了山邊扶道,低頭看著深山底下,“其實毫無顧忌地縱身躍下也不失為一種解脫。”
雨霧將他的身影模糊,那冷冽死氣的話語卻從溫柔刻板的語調里出來,有一種模模糊糊的不真實感。
似玩笑。
他總是這樣一副斯文克制到底的偽裝,將脆弱深藏,隱隱約約淺露幾分,一閃不見。
一聲驚雷。
宋輕煙閃至他身后,側仰著看他,“真的那麼難過,那麼熬不下去了嗎?”
葉介岐低笑了一聲,雙眼在鏡片霧氣中變得模糊,視線仍抵望著山底下,“如果你也親手在夢魘之中扼殺了母親的靈魂,就會知道那樣的折磨和痛苦,不,你永遠不會明白,我這樣活著的毫無意義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