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兩年多沒見親爹和親娘了。
這一刻,徐靖心頭滾燙熱切,恨不得立刻起身迎出宮門去。
只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不得不按捺住飛奔出去的沖動,沉聲道:“請北海王和西河王進靈堂。”
內侍領命退下。
眾臣自定國公世子周尚書開始,各自往后退了退。便是徐靖等藩王世子,也挪了挪,將最前面的位置讓了出來。
約莫一炷香后,北海王西河王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靈堂外。
論年齡,北海王比西河王年長十歲。西河王自要稍稍讓一讓,等北海王先邁步進了靈堂,才邁步進去。
北海王穿了一身白色麻衣,面容悲戚哀傷,身側的北海王妃也是一身白衣,眼睛通紅。
這眼淚倒不是裝出來的。在看到寶貝兒子身影的剎那,北海王妃的眼淚就嘩嘩流了出來:“春生……”
北海王迅疾捏了捏老妻的手。
北海王妃大哭著改口:“皇上啊,太子啊,你們被逆賊所害,就這麼去了啊……”
凄慘悲涼的哭聲,頓時令眾臣紅了眼。
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快哭不出來了。此時北海王妃情真意切的痛哭聲,有極強的感染力。眾臣也紛紛哭起來。
徐靖紅著眼,扶著瘦了幾圈的親爹跪下,另一只手扶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北海王妃。
西河王夫婦也不遑多讓,跪地大哭。
……
接連哭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暗,靈堂里的哭聲漸弱。
御膳房送了粥飯來。按著平日慣例,吃飯時可以休息半個時辰。
北海王和北海王妃哪有閑心吃飯,拉著兒子的手去了一間空屋里說話。
門一關上,北海王妃就迫不及待地將徐靖摟緊懷里,大哭道:“我的兒,我的春生啊!這兩年多來,為娘每日都念著你想著你,今日總算重逢了。”
徐靖都是娶了媳婦做了爹的人了,被老娘這般抱著,頗有些不慣。不過,他沒有掙脫,耐著性子低聲哄老娘:“我也天天想母妃。”
北海王妃哭道:“我以后再也不離開你半步了。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徐靖還沒吭聲,北海王便已張口打斷老妻:“你別鬧騰。來的一路上,我是怎麼和你說的?我們來京城是奔喪,等喪事結束,春生坐了皇位,我們就回北海郡。”
徐靖一驚:“父王!怎麼剛來就想著要走了?”
“必須盡早離去。”北海王哭了半日,眼睛通紅,神色卻十分冷靜:“太子被害死,皇上也被逆賊所殺。等喪事一結束,眾臣必要擁立新帝登基。你最大的倚仗靠山,是皇后娘娘,是已逝的太子。”
“我在京城,對你助力其實十分有限,會惹來皇后娘娘心中提防戒備。便是眾臣也會生出忌憚。我是你親爹,萬一我有染指朝政之心,你到時候是聽我的,還是不聽我的?”
頓了頓,長嘆一聲,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春生,你已經長大了。其中的道理,我不必多說,你心里定然都明白。”
“你是太子指定的繼承人,有皇后娘娘的支持,沒人能和你爭。西河王世子倒是想爭,也爭不過你。”
“這皇位是你的,這大晉江山也是你的。和我這個北海王,沒什麼關系。我就該繼續留在北海郡,做我的藩王。”
徐靖怎麼會不懂?
太子是將皇位傳給他,他就得承擔起奉養蘇皇后的重任。
再者,君臣有別。他這個做兒子的坐了龍椅,親爹是臣子,親爹發了話,他聽了不合適,不聽也不合適。
父王母妃若是留在京城,確實尷尬微妙。
他看著滿眼慈愛滿心都是兒子前程的父親,心里滾燙,鼻間滿是酸意,沙啞著喊一聲“父王”,接下來的話全部哽在了嗓子眼里。
北海王伸手為兒子擦了擦眼角:“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然后,囑咐老妻:“為了春生好,你聽我的,到時候別鬧騰。”
北海王妃滿心不愿,卻拗不過丈夫,抽抽噎噎地哭道:“我聽你的就是。不過,在京城這些日子,我得一直守著我兒子。”
北海王無奈地看兒子一眼。
你娘就是這脾氣,且忍一忍吧!
第402章 藩王(二)
另一邊的廂房里,西河王夫婦也在和兒子抱頭痛哭。
西河王世子哭了片刻,便擦了眼淚,低聲道:“父王,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徐靖登基,我實在不甘心。我定要爭一爭。”
哪怕敗了,他也無怨無悔。
西河王年近五旬,個頭頗高,不然也生不出高壯的兒子。身為藩王,不過問政務瑣事,難免沉溺酒色。西河王比起北海王還要肥一圈,和已經離世的永明帝也差不了多少。
聽到兒子憤憤不平的低語,西河王皺起眉頭,臉上的肥肉抖了又抖:“潁川王世子先例在前,你可得想好了。”
西河王世子有些無語:“我是要爭皇位,又沒打算動刀動槍。爭輸了,我還做我的西河王世子,隨父王一同回藩地便是。難道徐靖還能殺我不成!”
他是想坐龍椅沒錯。不過,他和潁川王世子可不一樣。
潁川王世子做過的那些腌臜勾當和逼迫天子寫退位詔書的手段,他不屑做,也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