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士兵飛速過來。他們身著盔甲,不能跪下,便一同躬身抱拳,高聲呼喊:“恭迎北海王世子歸來。”
徐靖下了駿馬,牽著韁繩,大步走過來。
城門上懸著數個風燈,大概是昨夜狂風太過凌厲,將風燈吹壞了小半,還沒來得及更換。剩余的風燈,努力地閃著光,照亮徐靖俊美的臉孔。
“都起身。”徐靖沒有停下腳步,大步進城。身后所有親兵有學有樣,都牽著駿馬走進城門,直至進城后,才重新上馬。
駿馬踢踏,飛馳向前,直奔皇宮的方向。
守城官將側門又鎖上了,用手背抹一把通紅的眼,對左右士兵說道:“大家伙兒都把心放回去。世子回來了,我們就有主心骨了。”
士兵們一掃前幾日的疲憊慌亂驚懼,齊齊松了口氣。
……
徐靖一路策馬向前。
天子國喪,所有商鋪都關了門,所有百姓都在家中服孝。街道上空蕩蕩的,駿馬放開四蹄馳騁也無妨。
偶爾有膽大的百姓,悄悄開門縫看一眼,迅速又關上了。
兩個時辰后,天色漆黑,繁星滿天。
徐靖終于跑到了宮門外。胯下駿馬累得倒地不起,眼耳口鼻處慢慢滲出鮮血。徐靖無暇心疼累死的駿馬,大步到了宮門處,親自喊開宮門。
三萬禁衛在這一場動亂中,幾乎死了個精光,活著的也都人人帶傷。如今守著宮門的,是鐵衛營的精兵。
有慕容堯父子叛亂的先例在前,宮門不能輕易開啟。守宮門的武將,反復確認宮門外的是北海王世子本人,又令人去金鑾殿傳信。
小半個時辰后,宮門才開了。
站在宮門里的,是一張極為熟悉的臉孔,定國公世子馮遠。
定國公世子按捺不住激越的心情,快步上前,拱手相迎:“臣恭迎世子歸來。也請世子見諒,宮中動亂剛過,人心惶惶。臣唯恐再有逆賊闖進宮中,嚴令不得擅開宮門。令世子在此等候了許久……”
徐靖伸手扶起定國公世子,低聲道:“你這麼做很對。”
定國公世子心里一暖,抬頭看一眼滿身縞素的徐靖:“世子請先隨臣去靈堂。”
徐靖默默點頭。
宮中到處都掛著白色的燈籠,發出白慘慘的光芒。鼻間是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尸首應該都被抬走了,宮墻上和地上的血跡一時無法處置干凈,隨意一瞥,便是一攤刺目的猩紅色,還有諸多被刀槍刺過砍過的痕跡。
由此,也能稍稍窺出當日一戰的慘烈。
三更半夜,歸靈的臣子們大多蜷縮著睡著了。清醒著守在棺木旁的,寥寥無幾。
一個纖瘦的身影,跪在兩具寬大的棺木前。
徐靖鼻間滿是酸楚,眼眶發熱。
他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口,就這麼快步上前,在她身側跪了下來。
纖瘦身影一顫,難以置信地轉頭,和徐靖四目對視。
第394章 歸來(二)
四目對視的這一刻,兩人的眼中都是淚水。
月牙兒妹妹,我回來了。
春生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這是在靈堂里,皇上太子的尸首就在眼前。久別重逢的小夫妻,無暇也不便說話,就這麼默默對視。
隱忍了多日的淚水,在這一刻,涌出了趙夕顏的眼眶。
徐靖也紅著眼哭了。
徐靖伸手,用力握了握趙夕顏的手。然后放開,端正著磕了三個頭,又磕了三個,沙啞著聲音哭道:“堂兄,我回來了。”
“皇上,侄兒回來了。”
靈堂里清醒的幾個臣子,個個激動得滿面淚痕。蜷縮著身體睡著了的人,也在陣陣哭聲中醒來。頭腦迷迷糊糊地想著,都哭幾天了,再多的悲慟也快擠不出眼淚了。
這怎麼三更半夜又哭上了?
等等?
跪在棺木前的身影怎麼這般熟悉?
是北海王世子徐靖回來了!
是太子殿下指定的儲君回來了!
大晉沒了太子皇帝,還有北海王世子!
眾臣心情激動,不管是真心還是硬擠,個個淚眼嘩嘩地,靈堂里的哭聲比白日還要悲戚響亮。
昏睡中的蘇皇后,被哭聲驚醒了。
蘇皇后茫然地睜開眼,摸索到蕈紫的手,吃力地擠出三個字:“怎麼了?”
蕈紫迅疾起身出去,過了片刻,又哭又笑:“北海王世子回來了!娘娘,世子回來了!”
原來是徐靖趕回來了。
蘇皇后眼眶一熱,淚水簌簌落下。一直沉重緊繃的心情,終于緩緩松懈。
徐靖回來,宮中便真正有了主事之人。她雖是皇后,到底是女子,不通政務,也無力掌控驕兵悍將。這幾日,她一直心驚膽戰,唯恐鐵衛營再起叛亂。現在,這顆心終于能放入胸腔了。
蘇皇后哭了一會兒,用袖子抹了眼淚,起身下榻,去了靈堂。
一踏進靈堂,蘇皇后就被震耳欲聾的哭聲驚到了。這幾日,臣子們跪靈哭靈,可從來沒這般賣力過。
可見人心都是勢利現實的。徐靖一回來,臣子們就有了新的君主。這是要在徐靖面前竭力表現。
蘇皇后心里難免有些酸澀苦楚,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徐靖聽到身后的異樣動靜,轉頭一看。
立刻起身,趙夕顏跪得太久了,在徐靖的攙扶下一并起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