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樣算什麼?”
“你是徐家子孫,卻和慕容堯父子勾連作亂,趁著太子喪禮興風作浪。你挾持天子,逼著天子寫退位詔書,逼著眾臣跪拜。”
“你知道這兩日宮里死了多少人嗎?三萬禁衛,幾乎毀之一旦。大晉的肱骨棟梁之臣,死了近二十人。”
“慕容堯父子野心勃勃可恨可殺,更令人不齒的是你徐翊。你怎麼還有臉叫嚷!再敢發出半點聲音,我現在就一刀殺了你!”
西河王世子越說越怒,鏘地一聲拔出長刀,橫在潁川王世子的脖頸間。
潁川王世子猛地咳嗽幾聲,又咳出一大口鮮血,勉強用最后的力氣抬頭,呸了西河王世子一口:“你口口聲聲指責我,心里其實羨慕得很吧!我這是功虧一簣,不然,現在我已經坐上龍椅了!有永明帝這個昏君陪葬,我就是死也夠本了。哈哈哈!”
“你這個懦夫,什麼都想,什麼都不敢做。就等著徐靖領兵回京登基坐龍椅……”
話沒說完,就被面色鐵青的西河王世子一腳踹中心窩,慘呼一聲昏厥過去。
周尚書等人,默默看一眼,很快轉過頭去。
大局已定,現在收拾殘局,等著徐靖回京便是。西河王世子這點心思,沒人在意。
隔著重重人影,趙夕顏轉頭看西河王世子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跪在地上的周尚書,哽咽著對定國公說道:“國公爺,皇上已經駕崩歸天,現在該怎麼辦?”
定國公傷勢不輕,之前沖進天子寢宮跪下,已經耗盡力氣。此時傷勢再次崩開血流如注,定國公世子滿臉焦灼地扶著。
周尚書的話,定國公無力回應,定國公世子低聲道:“一切等皇后娘娘醒來,再做決斷。”
身為臣子,不可代俎越庖。
……
半個時辰后,蘇皇后終于悠然醒轉。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趙夕顏急切焦灼的臉龐:“娘娘總算醒了!”
蘇皇后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她驚怒悲慟過度,再次失了聲音。淚水迅速涌出來,大顆大顆地滴落,目光茫然空洞。
這兩夜兩日,猶如一場噩夢。
她失去了兒子,如今,連丈夫也沒了。
她一直厭惡憎恨這個男人。可這一刻,看著龍榻上冰冷的尸首,她的心像被撕扯成了碎片。
“請皇后娘娘下旨,為皇上斂尸安葬!”
定國公歇了半個時辰,稍稍緩過一口氣,低聲進言。
蘇皇后到底不是尋常弱質女流,痛哭了片刻,強自停下,拼力擠出幾個低啞的字:“傳本宮口諭,敲喪鐘,設靈堂!”
定國公和周尚書等人一同應聲領命。
眾臣本來就穿著白衣,只是這一場驚天動亂后,有人受傷,有人走動間染了血跡。不過,眼下顧不得這些了。
永明帝死了,金鑾殿里還有近二十具尸首。至于金鑾殿外的尸體,更是堆積如山。
要徹底清理,至少也要兩三日時間。
宮中禁衛幾乎都死在這一場動亂中,活著的也都傷痕累累。陶將軍傷勢過重,被抬去偏殿,太醫正在急救。
種種瑣事,千頭萬緒,總得有人統領。
蘇皇后看一眼趙夕顏,趙夕顏略一點頭,對定國公父子說道:“宮中守衛之責,暫且交給國公爺和世子。”
定國公父子一同拱手領命。
趙夕顏又看向周尚書:“皇上的喪禮,就請周尚書多多費心。”
文官以吏部尚書為首,如今吏部尚書死在逆賊手中,身為禮部尚書的周尚書,于情于理都能接過重任。
周尚書不敢露出心中狂喜,面色沉重地應下。
最后,趙夕顏請了三個死里逃生的藩王世子過來:“皇上駕崩,太子早夭,北海王世子尚未回京。請你們三人,穿著孝衣,為皇上跪靈送喪。”
憑什麼他們要聽她的指揮?
西河王世子心里窩著一團火,身畔的漢陽王世子和彭城王世子已經搶著應下了。
西河王世子悻悻地隨著應了一聲,冷不丁地說一句:“皇上歸天,藩王們也該奔喪。”
這話其實不懷好意。
皇上太子都死了,群臣無主,藩王們都進京城。人多事多,一潭渾水,誰能真正笑到最后還不好說哪!
趙夕顏瞥西河王世子一眼,淡淡道:“還是聽娘娘怎麼說吧!”
西河王世子碰了個硬釘子,鼻中一聲冷哼。
蘇皇后皺眉,看西河王世子一眼,然后沙啞著聲音擠出一句:“令藩王進京!”
太子離世,皇上歸天,宮中動亂。這等時候,與其等著藩王們在藩地興風作浪,不如令他們全部進京城。
徐靖要順利繼承皇位坐上龍椅,也得讓所有藩王低頭認可才行。
蘇皇后一聲令下,這道旨意很快傳出宮廷,送信的人三人九馬,日夜兼程奔往藩地。
宮中再次響起了喪鐘聲,一聲一聲,在京城上空回蕩。
第390章 殘局(二)
天再次黑了。
金鑾殿里燭火通明,白幡在風中飄蕩,哭聲從殿里傳出來,凄惻悲涼。
鐵衛營的士兵們,不停地往外抬尸首,不時用手背抹一把眼睛。
永明帝再昏庸無道,也是天子。天子駕崩殞命,大晉的天也就塌了。令人滿心慌亂。
這些尸首,要抬到宮門處的板車上,再運送至亂葬崗,一把火燒了,將骨灰埋進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