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昏庸無道,不配為君。潁川王世子徐翊是徐家血脈,聰慧仁厚,品行純良,今日朕將皇位傳于徐翊。”
利刃割破了后脖頸的皮肉,鮮血汩汩往外冒。
永明帝一邊流淚一邊揮筆寫退位詔書。
人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大概才會后悔自己犯過的錯。譬如永明帝,此時便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會有這麼一日,當日宣召藩王世子進京之后,就不該心軟。應該找個借口,將幾個藩王世子通通都殺了。也就不會有今日之禍!
還有慕容堯慕容慎父子兩個,表面忠心,實則狼子野心,竟敢勾連潁川王世子起兵謀反。他當日真是瞎了眼,竟然那般信任器重他們父子!
他的兒子活著的時候,這些魑魅魍魎不敢動彈。太子一閉眼,他們立刻就反了……
他真該聽太子的話,早些立徐靖為儲君。如此,徐靖便能占名分大義,不會給潁川王世子可乘之機。
永明帝哭著寫完了詔書。
潁川王世子看著詔書,眼里射出貪婪熱切的亮光。他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幾下,聲音亢奮:“馬三思,去蓋御印。”
“天子御印有專門的存放之處。”馬三思用手捂著傷處,小心翼翼地應答,唯恐言語不慎,激怒了眼前這個已經瘋狂的潁川王世子:“世子請容奴才去請天子御印。”
潁川王世子瞥一眼馬公公,忽然獰笑起來:“皇上在我手中,你膽敢耍任何花樣,我立刻就要了皇上的命。”
“你去拿御印,去告訴外面的臣子們。就說皇上已經寫了退位詔書,要將皇位傳給我。讓他們準備登基典禮。
我給他們三個時辰,等我登基坐了龍椅,自會奉養太上皇。”
馬公公不知是震驚還是駭然,抑或是流血過多,白著臉一時沒應聲。
永明帝忽然如殺豬一般嘶喊起來。
潁川王世子手中用力,鋒利的劍刃沉入永明帝后脖頸的皮肉里。
“快去!”永明帝幾乎要崩潰了,淚水狂涌,聲音嘶啞:“馬三思,快去!”
馬公公的淚水也涌了出來。永明帝還是皇子的時候,馬公公就在主子身邊伺候。這二十多年來,馬公公一路陪伴主子做了太子,再坐上龍椅成為天下至尊。永明帝何曾受過這等羞辱輕賤?
馬公公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然后踉蹌著起身而去。推門之際,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涌出來,染紅了衣襟。
守在門外的眾臣,都是一驚,迅疾圍攏過來。
定國公目中竄著火星,厲聲喝問:“馬公公怎麼出來了?皇上呢?”
吏部尚書也急急追問:“皇上現在怎麼樣了?那個逆賊,有沒有傷到皇上?”
馬公公忍著胸口的劇痛,迅速低語道:“潁川王世子逼皇上寫退位詔書,令奴才去請御印。還有,他要你們準備登基典禮,三個時辰后就要舉行禪位大典。以后,他會奉養皇上為太上皇。”
眾臣都被驚住了。
歷朝皇位更迭,腥風血雨屢見不鮮。不過,像潁川王世子這樣以天子為質逼著寫退位詔書的,也是第一人了。
這等舉動,堪稱喪心病狂!
透過門縫,永明帝的哭喊聲傳了出來:“快去!一切都聽他的!”
潁川王世子得意張狂的笑聲也一并傳進眾人耳中。
馬公公不顧傷處劇痛,趔趄著去請御印。
眾臣個個面色如黑鍋底,尤其是定國公,已經怒不可遏,握著拳頭,眼看著就要再次沖進去。被吏部尚書等人一并攔下了:“定國公切勿妄動!”
“皇上還在逆賊手中!”
“不可激怒潁川王世子,如果皇上出了好歹,你我后悔都來不及。”
要是潁川王世子真揮劍斬了永明帝,大晉的天就徹底塌了。外面還有慕容父子領兵逼宮,群臣無首,豈不是徹底亂了?
定國公目中噴著火焰,掃了一圈:“那你們說怎麼辦?難道我們真聽逆賊的,準備什麼登基典禮?”
“以后史書記這一筆,皇上會成為千古笑柄。你我等人,都是為虎作倀的逆臣。”
他們都是大晉忠臣,焉肯落下這等荒唐惡名?!
吏部劉尚書一臉苦澀,聲音低啞晦澀:“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先保住皇上安危。”
周尚書身體顫了片刻,咬牙低語:“劉尚書說得沒錯。我們先敷衍一二,拖延時間。如果慕容父子領兵殺進金鑾殿來,你我都是一個死字,哪里還顧得上死后如何。”
提起慕容父子,紀尚書身體不停顫抖,頭幾乎低進胸膛。
不知道是在后悔將紀云舒嫁給了逆賊,還是在暗暗盤算著退路。
眾臣心亂如麻,沒人去打量紀尚書的神情如何,繼續低聲商議:“那就按著逆賊所言,準備禪位典禮。”
“金鑾殿外殺聲一片,你我都被困在這里,怎麼準備?準備什麼?”
關鍵時候,還是周尚書頭腦靈活,很快想出對策:“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金鑾殿里有皇上未穿過的龍袍,拿來一用。百官也都在這里,到時候一同跪拜行禮便可。”
反正他是禮部尚書,大晉朝從未有過的禪位典禮要怎麼舉行,都是他說了算。
懷德郡王第一個出聲附和:“就按周尚書說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