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執掌刑部獄,很清楚謀逆叛亂是誅滅九族的重罪。
他的孫女紀云舒嫁進了慕容家。現在慕容堯父子領兵叛亂,一旦叛亂平息,慕容家將被滅族。紀家是慕容家的姻親,也在被誅滅之列。
他只是想讓孫女嫁入將門,有一個好夫婿。他這個祖父有什麼錯?為什麼攤上了這等滅族大禍?
現在悔斷腸子也沒用了。
紀尚書頹然地走了幾步,到天子寢室門外跪下。
第372章 狼子(二)
紀尚書剛跪下,就被定國公一把拉了起來:“現在跪著有什麼用?如果下跪就能救回皇上,我等都跪死在門外也無妨。”
“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回皇上!”
紀尚書一臉慘然,卻未吭聲,默默站在定國公身邊。
吏部尚書定定心神,低聲出了個主意:“一個潁川王世子,不足為懼。只是,他以皇上為人質,我等顧慮重重,不能硬闖進去救人。不如,先派人進去,勸潁川王世子放下長劍,放了皇上。”
周尚書皺皺眉頭:“誰能勸動潁川王世子?”
潁川王世子已經走上謀逆這條不歸路,接下來要麼奪了皇位,要麼就是一個死字。這等情形下,潁川王世子怎麼肯放下手中長劍。
一直默不出聲的懷德郡王,忽然上前一步道:“我去試一試。”
懷德郡王年已五旬,是宗人府宗正。他原本是皇室旁支,當年擁立先帝有從龍之功,先帝登基后,讓懷德郡王做了宗正。這一做就是二十年。
論輩分,懷德郡王和永明帝是平輩,永明帝應該叫懷德郡王一聲堂兄。潁川王世子要稱呼一聲堂伯父。
懷德郡王進去勸降潁川王世子,確實最合適。
定國公等人對視一眼,各自思忖片刻,讓開一條路。
懷德郡王深呼吸一口氣,上前推門。剛推開一條門縫,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呼聲就傳了出來。
隨之一并傳出的,還有潁川王世子陰惻惻的聲音:“誰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殺了這昏君!”
永明帝堵在嘴里的破布被取下了,慘呼聲一聲接著一聲。
懷德郡王無奈之下,只得退回來。門重新被關上。永明帝的嘴又重新被破布堵上了。
守在門外的眾臣們,個個愁容滿面。
定國公呼出一口濁氣,忽地轉頭對定國公世子道:“陶將軍領兵守著金鑾殿,你去幫他。窺準機會,沖出宮去,去鐵衛軍營領兵來救駕。”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塊虎符,塞進定國公世子手中。
這任務,十分兇險。
慕容氏世代掌禁衛,慕容堯已經做了十多年禁衛大將軍,慕容慎也做了六七年的御前校尉。這對父子,在宮中勢力龐大。今夜叛亂,絕不是一時興起,暗中必然早有準備。
鐵衛大營在京城的北城門外五十里處。快馬來回要一天。定國公世子沖出宮門,沖去軍營領兵來救援,一切順利也得要兩天左右。更大的可能是,慕容堯慕容慎夫子早有防備,布下了天羅地網在等著他。
定國公世子明知前路兇險,卻一聲未吭,拿了虎符,沖定國公拱手:“父親,兒子很快會回來。”
說完,大步離去。
按宮中規矩,所有文臣武將都不能攜隨從進宮。定國公父子進宮的時候,數十個親兵都被留在了宮外,能跟著宮里的,只有五個親兵,這已是皇上格外開恩了。
定國公一揮手,那五個親兵全部跟了上去。
定國公世子領著親兵沖至金鑾殿外。
后背的鮮血已經染紅了盔甲。陶將軍絲毫不知疼痛,奮力揮動長刀,一邊怒聲嘶喊:“兒郎們,殺光逆賊!”
太陽躍然升起,光線愈發明朗。左臂上綁著紅巾的叛賊臉孔,也越來越清晰。
往日一并當值的袍澤們,現在兇狠如狼。
陶將軍揮著長刀,砍翻了一個,左臂上也挨了一下。
陶將軍繼續怒喊:“殺光逆賊,一步不準退!”
定國公世子目光迅疾一掠,從一具死尸手中取下長槍,一聲不吭地持著長槍上前。
身后的五個親兵也各自撿起一把兵刃,跟在自家世子身后殺了過去。
一柄長槍自陶將軍身邊伸出,狠狠刺中了一個逆賊的臉孔。那個逆賊連慘呼都來不及發出,就直挺挺地倒地死了。
陶將軍松一口氣,轉頭看過去。
定國公世子沉聲道:“你我一同并肩殺逆賊!”
陶將軍見了定國公世子,心中驟然松了一口氣,奮力點頭,繼續揮刀殺敵。
人的名樹的影。鐵衛營兵多將足,定國公是大晉第一武將,定國公世子同樣聲名顯赫。
便是禁衛們,見定國公世子再前廝殺奮戰,也是精神一振。原本已陷入頹勢,很快再次將逆賊殺退。
……
宮門處,已是尸首滿地。
大量的鮮血滲入縫隙中,一片殷紅,血腥氣彌散,令人作嘔。
“殺光逆賊!”守宮門的禁衛武將滿身血痕,聲音嘶啞,依舊奮力廝殺。
然而,身邊的人依然越來越少。對面涌過來的人,個個身體高壯,左臂上綁著如鮮血一樣鮮紅的紅巾。
這些,都是禁衛中的精銳啊!
都是袍澤啊!
現在卻如生死仇敵,彼此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