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眼中的關切和憂慮幾乎要溢出眼眸。
趙夕顏沸騰的熱血,稍稍涼了下來。
一開始的亢奮激動已經過去。眼前這副血腥的場景,確實令她有些不適。她輕輕撫了撫微微隆起的小腹,輕聲應道:“好,我們回王府。”
徐靖暗暗松口氣,扶著趙夕顏起身往外行。
此時還堅持留在刑場外瞧熱鬧的,已經沒幾個了。慕容慎高大英武的身形,便格外醒目。
站在慕容慎身邊的女子,一張豐腴的美麗臉孔,透著幾分初為人婦的風韻。正是慕容慎娶進門不久的新婚妻子紀云舒。
慕容慎目力極佳,隔著十數米的距離,依舊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趙夕顏的身影。
他靜靜凝望片刻,便收回目光,對身邊的新婚妻子說道:“熱鬧瞧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更血腥,不宜再看。我們回去。”
紀云舒咬咬嘴唇,輕聲道:“北海王世子和世子妃過來了,我們不和他們打個招呼寒暄幾句麼?”
慕容慎淡淡道:“不必了。”
然后,轉身離去。
紀云舒怔了一怔,很快低頭追了上去。
嫁進慕容府后,慕容慎對她還算不錯。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冷若冰霜好得多。親事是祖父定下的,她沒有拒絕的余地,只能老老實實嫁給慕容慎。
嫁了一個心里裝著別的女子的夫婿,是她的悲哀。好在她早有心理準備,對丈夫的要求不高。只要丈夫給她應有的尊重,她能在慕容內宅安然立足,也就罷了。
這天底下只有一個趙夕顏。也只有一個徐靖。既然比不得,也就不要比了。老老實實低頭過日子吧!
趙夕顏根本沒留意到慕容慎紀云舒。
便是眼角余光瞥到了,也不在意。
她還沉浸在親眼目睹周隋被處以極刑的暢快淋漓中。
上了馬車后,徐靖伸手為她取下帷帽,看著她亮晶晶的眼,不由得失笑:“今日刑場上看熱鬧的女眷,有好幾個都看吐了。你倒是越看越來勁了。小心今日晚上做噩夢。”
趙夕顏輕聲道:“我一直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便是做夢,也是大仇得報的美夢。”
徐靖聽得一陣心酸,伸手將她摟進懷中,在她額上親了親:“一切都過去了。從今以后,忘了周隋這個人。”
也忘了前世的一切。
趙夕顏嗯一聲,依偎進他的懷中。
馬車平緩向前。這方不大的天地里,只有她和徐靖兩人。所有紛亂煩憂,都被隔絕在這天地之外。
趙夕顏忽然愉悅地嘆了口氣:“春生哥哥,我現在很幸福很踏實。每一天都過得開心。”
“我的肚中,還懷著我們兩人的骨肉。再過幾個月,孩子就會出世。你要做爹,我要當娘了。”
“這樣的好日子,簡直不像真的。”
“你捏捏我的臉,我是不是在做夢?”
徐靖無聲笑了笑,將俊臉湊過來:“我哪里舍得捏你的臉,你來捏我好了。”
趙夕顏應一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徐靖夸張地倒抽一口涼氣:“你是要謀殺親夫啊!”
趙夕顏被逗得咯咯直笑。徐靖看著她燦爛的笑顏,心尖都癢了,貪婪熱切的嘴唇湊了過來。
良久,徐靖才抬起頭。兩人額頭相抵,彼此臉頰嫣紅,呼吸有些急促。
“月牙兒妹妹,我們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平平常常,卻又無比溫暖。
趙夕顏嗯了一聲,略略前傾,將唇覆住他的嘴唇。
……
周隋被活剮了三天,血肉被剮了,只剩一副白骨,受盡痛苦才咽下最后一口氣。
死了之后,尸骨被扔進了亂葬崗里喂野狗。
這一切,都是周隋應得的。
趙夕顏心結盡去,滿心釋然喜悅,胃口格外好。徐瑩坐在她身邊,眼睜睜看著趙夕顏吃了第二碗飯。
“月牙兒,你這幾日心情格外好。”徐瑩笑著打趣:“我瞧著,你飯量都比之前大多了。”
趙夕顏俏皮地眨眨眼:“之前孕吐,吃一口吐一口。現在孩子不折騰親娘了,我可不得使勁吃回來麼?”
徐瑩樂得直笑。
其實,徐瑩的心情也好得很。青州最大的巨盜周隋已經被剿滅,北海郡平安無事。這便是最大的喜事。
奶娘抱著小寶兒過來了。
小寶兒已有九個多月,穿著大紅絲襖,揮舞著白胖如藕的小手,口中咿咿呀呀,可愛極了。
徐瑩見了兒子,眉眼愈發溫柔,將小寶兒抱進懷中。
趙夕顏懷了身孕后,也格外喜歡嬰兒幼童。只是,小寶兒又胖又沉,還愛揮舞手腳。徐瑩抱著小寶兒湊過來,都得隔著三尺距離,唯恐傷到了她。
“叫舅母,”趙夕顏伸手捏捏小外甥胖乎乎的臉蛋。
小寶兒咧著小嘴,咯咯笑了起來。
孩童的笑容最純真最美。
就這麼逗弄孩子,趙夕顏便能玩小半日。
徐瑩自己也愛捏胖兒子,不但不阻止,還將小寶兒另一邊胖臉蛋也湊過來:“來,舅母捏這一邊。”
正玩得開心,海棠快步過來稟報:“啟稟世子妃,啟稟縣君,霍少奶奶來了。”
徐瑩笑容一頓,擰了眉頭。
海棠口中的霍少奶奶,正是她那個不省心的小姑謝嬌。
謝嬌住在霍宅里,隔幾日就來王府一回。來十回,徐瑩不過見她兩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