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怕是已冰雪封天了吧!不知多少百姓被凍死餓死。
太子目光暗了一暗,長長地嘆了一聲。
蘇環輕聲勸慰太子:“這是天災,怪不得任何人。表哥還在病中,好好養身體才是第一要緊。賑災的事,自有皇上做主。”
子不言父過。
永明帝哪里會將百姓的甘苦放在心上?只會嫌臣子們上奏折添亂。自己躲在高大溫暖的宮殿里縱情享樂還差不多。
太子苦笑一聲,又嘆了口氣。
“啟稟殿下,”陸公公恭聲稟報:“世子來了。”
藩王世子有六個。陸公公口中的世子,只有徐靖。
太子目中閃過笑意:“讓他進來。”
蘇環和慕容燕一起退了出去。
片刻后,徐靖邁步進了寢室,眉頭緊皺,沒有客套,直截了當地道明來意:“堂兄,京城每日都有被凍死餓死的百姓。京城外的情形,怕是更糟糕。百姓沒了活路,就只剩造反最后一條路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請皇上早日下旨賑災吧!”
太子心情沉重,低聲道:“新年這幾日,百官們上的奏折堆滿了御案,父皇一概不理會。”
徐靖:“……”
以徐靖的脾氣,能忍下怒罵昏君的沖動,著實不易。
太子看著面色不愉的徐靖,又嘆一聲:“我今日就去見父皇,懇請父皇賑災。”
怒火在胸膛激蕩,徐靖忍無可忍,咬牙低語道:“皇上就會一味享樂,絲毫不顧百姓死活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麼簡單的道理,連孩童都知道。皇上為何視而不見?等到民匪四起,亡國也就在眼前了。”
太子沉默不語。
徐靖用力呼一口氣:“堂兄,對不起,我剛才一時沖動,說話難聽了些。”
太子低聲道:“你說的都是實話,我不怪你。我是太子,也是父皇的兒子,君臣父子,這些話你能說,我說不得。”
“現在能勸動父皇的,也就只有我了。你隨我一起去。”
徐靖怒火稍平,看著身體孱弱面白如紙的太子,既憂慮又心疼:“外面冷得很,從東宮到福佑殿,那麼長一段路,你哪里受得了。”
太子身體孱弱,意志卻極為堅韌,淡淡道:“受不了也得去。我是大晉太子,我活著一日,就得擔負起我的責任。”
……
第306章 雪難(二)
真冷啊!
趙夕顏從屋子里走出來,在廊檐下站了片刻。
眺望遠處,雪景美不勝收。卻也冷得可怕。寒氣無所不至,透過厚厚的衣衫,悄然鉆進身體內。
“外面太冷了。”玉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世子妃懷著身孕,不宜受寒,還是進屋子吧!”
趙夕顏沒有動彈,依舊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才低聲嘆道:“這老天,是不給百姓活路了。”
旱災,蝗災,匪禍,一波接著一波。現在又有這一場雪難。
“賑災是皇上和朝廷百官的事,還有太子和我們世子操心。世子妃懷著身孕,好好安胎養胎就是。”
玉簪顧不得主仆之別,伸手扶住趙夕顏的胳膊,半哄半勸地將主子拖進了屋子里。
趙夕顏心情不佳,隨手取了一本書來,看了幾頁,又怔怔發呆。
前世也有這麼一場雪災。青州那一帶沒有下雪,大晉十三州,遭了雪災的有大半。當時太子已經病逝殞命,蘇皇后重病不起,永明帝也因太子之死遭受重挫,無心過問朝政。結果,雪難過后,就是雪崩式地民匪作亂,大晉朝徹底亂了。
這一世,徐靖安然活著,太子也搶回了一條命。一切都會不同了吧!
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
趙夕顏回過神來,沒來得及起身,門口的身影就旋風一般進來了:“你好好坐著,別亂動。”
“春生哥哥,你今日進宮,見到太子和皇上了嗎?”趙夕顏迫不及待地詢問。
徐靖一臉晦氣:“別提了。我和堂兄一起去福佑殿,皇上正召舞姬取樂,根本不肯見我們。堂兄身體孱弱,禁不住寒風,站了一會兒就昏迷不醒。皇上這才讓我們進了福佑殿。”
說來也巧,進了福佑殿,太子就悠然醒轉。
這一昏一醒,分寸拿捏之精妙,令人嘆為觀止。
太子醒了之后,向皇上進言,懇求下旨賑災。
永明帝對自己的兒子總算有幾分耐心,張口道:“朕不是不想賑災,忠勇侯領兵去青州剿匪,戶部連軍餉都快拿不出來了。哪里還有錢糧。”
對內務府的錢糧,只字不提。
“……堂兄當日心情如何,我不知道。”徐靖眉間滿是陰霾,聲音低沉:“我只知道,我當時憤怒極了。”
“月牙兒妹妹,再這麼下去,大晉江山就要毀在這個昏君手里了。”
趙夕顏輕聲道:“他本來就是亡國昏君。”
徐靖:“……”
徐靖面色愈發難看,沉默了許久,才道:“堂兄也沒辦法。我送他回東宮后,他忽然對我說,不能坐失良機。”
什麼良機?
當然是邀買百官百姓人心的大好機會。
這等話,由太子口中說出來,其實頗有一絲荒誕。不過,太子沒有說笑,徐靖也聽進耳中了。
趙夕顏抬起眼眸,看著徐靖:“你心里是不是覺得對不住太子?”
徐靖悶悶嗯了一聲。
趙夕顏輕聲道:“太子既這麼說了,可見心里并不在意。你不必有顧慮,做你該做的事。”
“收攏臣子也好,邀買人心也罷,能救一個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