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低聲道:“從冀州回來的路上,慕容慎奉旨去迎太子,我和慕容慎打了一架。那一晚,我就知道了。”
“我只恨自己前世太過沒用,早早就死在周隋手里,沒能護著你。讓你受盡苦楚。”
趙夕顏鼻間酸澀極了,淚珠又涌了出來:“別這麼說。當日,你是為了我,才會沖進土匪窩里。不然,有幾百親兵護著你,你本可以逃出北海郡。”
“之后十年,我一直將你藏在心底,從未忘懷。”
“今生能嫁給你,和你做夫妻,我歡喜極了。”
第304章 周隋(二)
徐靖眼睛也紅了,他伸手為趙夕顏擦拭淚痕。
眼淚越擦越多。
兩人擁在一起,又哭了一場。
淚水交融在一起,不知是誰的,咸咸澀澀的,也帶走了心里所有的苦澀晦暗。
趙夕顏哭累了,就這麼坐在徐靖懷中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身子一輕,被徐靖抱了起來。
“我抱你回榻上,你別睜眼,繼續睡。”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縈繞,令她無比心安。
她含糊地應一聲,到了床榻上,沾上了柔軟的枕頭,沉沉睡去。
待醒來,天已經黑了。
玉簪海棠都已知道周隋被活捉的喜訊,兩張俏臉閃著光,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喜悅:“世子妃可算醒了。”
“兩位縣君得了消息,下午就回了王府,都在等世子妃一同用晚膳呢!”
趙夕顏忙起身下榻。
玉簪笑盈盈地伺候主子更衣,海棠利落地為趙夕顏凈面梳發。待收拾妥當了,趙夕顏才去了內堂。
徐芳徐芷都帶著夫婿孩子回來了。
北海郡遭遇匪禍,這兩個多月來,徐芳徐芷日夜不寧寢食難安。直至今日,終于真正松了一口氣。
徐芳一臉喜色地握住趙夕顏的手:“月牙兒,你有了身孕,怎麼一直都不說。今日婆婆回府和我說起來,我才知道這一樁大喜事。”
“現在知道也不晚。”徐芷喜氣洋洋,難得說話那麼順耳:“再有周隋被活捉的喜訊,正是雙喜臨門。今晚我們好好喝幾杯,慶賀一番。”
趙夕顏抿唇一笑:“我不能飲酒,便以茶代酒。”
這一頓家宴,人人開懷。大概是心情愉悅之故,趙夕顏今日難得沒有孕吐。
好消息一樁接著一樁。
兩封厚實的信正好送到了京城。
一封是北海王的親筆信。北海王在信中反復囑咐兒子要好好照顧有孕的兒媳。
另一封,是趙元明的信。
親爹安然無事,對趙夕顏來說,是最大的安慰和喜悅。
這一晚,趙夕顏躺在徐靖的懷中,將親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徐靖都快不滿了:“一封信看那麼多遍,你也不嫌累。快些放下信,好好看一看你的夫婿。”
趙夕顏被逗得直樂,將信仔細收進信封里,塞到枕下。然后仰頭親徐靖的臉。
徐靖心里的火苗頓時躥了出來。
手一摸到趙夕顏的小腹,火苗立刻被澆滅了。
趙夕顏懷著身孕,還沒到三個月哪!
趙夕顏見徐靖一臉憋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又紅了臉。她湊到徐靖耳邊,低聲耳語一句。
徐靖眼睛刷地亮了,急不可耐地將衣服脫了個干凈。
……
疼!
真疼啊!
同樣的星空下,全身被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周隋,生生被徹骨的疼痛疼醒了。
他全身受了十幾處的傷,右腿被砍斷了,流了半日的血,才勉強止住。
腰腹處的傷差點貫穿身體,痛不可當。
他活了近三十年,殺過的人多得數不清,經歷過的生死陣仗也遠超眾人想象。今日算是活活遭了報應。
周隋躺在囚車里,滿臉都糊著鮮血,污穢不堪,看守他的士兵足有三十個。一個個目光冰冷,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目光能殺人,周隋已經被凌遲無數次了。
忠勇侯還要繼續領兵剿滅所有土匪,徐三追隨忠勇侯左右,不能歸京。便令幾十個親兵送周隋回京城。
忠勇侯怕行路不安寧,或是半途有不知死活的土匪來劫囚車,便派了兩百士兵隨行護送。
兩百多個精兵“護送”一個土匪進京。也可見周隋的兇名卓著和厲害。就剩這麼一口氣了,都要提防戒備。
“餓。”
周隋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這樣就能稍稍減輕身體的劇痛,用盡力氣,才擠出一個字。
守在囚車邊的親兵,一言不發,去拿了一個饅頭和一碗清水來。饅頭和破碗放在周隋的臉邊。
周隋想進食,只能一點點吃力地轉頭,像豬狗一樣去啃去舔。
眾親兵都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徐三堅持要將周隋送去京城,他們早將周隋千刀萬剮剁成肉泥了。誰也不會同情可憐周隋,哪怕一星半點,都對不住死去的那麼多的兄弟。
周隋勉強吃了半個饅頭,喝了幾口涼水,就沒了力氣。頹然地將頭垂到一旁,不知是睡著還是昏迷了。
負責照顧周隋的大夫,小心翼翼地上了囚車,在幾十雙眼睛的虎視眈眈下,為周隋療傷續命。
這個大夫是驍騎營里的軍醫,擅長治外傷。
他一邊為周隋療傷包扎,一邊暗暗心驚。
這麼多傷,要命的傷就有三處,流出的血更是多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