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摸了摸自己的心窩,憑著良心說道:“我還真是這種人。”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齊齊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徐靖又正色低語:“不是我枉做小人。堂兄這般信任慕容氏,皇上對慕容父子的信重,更是人盡皆知。”
“他們父子忠心耿耿還好,萬一有朝一日,生了異心,該怎麼辦?”
“如今大晉戰亂紛紛,譬如驍騎營和鐵衛營都在外打仗,京城里只剩三萬禁衛。慕容父子如果生出挾天子以令天下的念頭,誰能阻止他們?”
太子笑容凝結。
京城的三支軍隊,彼此制衡,指揮權都在天子手中。忠勇侯定國公慕容氏互不和睦,對天子更有利。
正如徐靖所說,太平時候這樣做無妨。現在大晉民匪四處,到處打仗。忠勇侯和定國公都沒閑著的時候。
如果京城只留禁衛軍這一支軍隊,整個皇城的安危都落在慕容父子手中……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徐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堂兄,就算枉做小人,我也得將憋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慕容家在禁衛軍里的勢力太過龐大。這三萬禁衛軍,已經快成慕容家的私兵了。”
“就算要繼續用他們父子,也得有個制衡的手段。否則,總有一日,握刀之人會被這柄利刃傷了自己的手。”
太子沒有出聲。
徐靖也不再說話。
自出生之日起,太子就是大晉江山的繼承人。這十幾年來,蘇皇后一腔心血都傾注到兒子身上,幾位太傅更是盡心竭力,要將太子教導成千古明君。太子讀過的書,摞起來比徐靖還要高,歷朝歷代都是怎麼亡國的?史書上一頁頁都寫著,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性情再溫和,他也是大晉太子。沒人比他更在意皇位的安穩和傳承。
徐靖今晚說的話,深深擊中了太子的隱憂。
過了許久,太子才低聲道:“今晚說過的話,絕不可告訴第二人。”
徐靖點點頭。
太子沉默片刻,又道:“這件事,我心中有數。回京之后,我就著手安排。”
徐靖心里一松,眉眼驟然舒展。
月牙兒妹妹的“夢境”里,慕容慎父子謀~朝篡~位,奪了大晉天下。他不能直言相告,只能這般提醒。
好在太子聽進耳中,記在心里了。
……
這一夜,徐靖睡得格外踏實安穩。
太子心事重重,直至四更才睡下。一睜眼,天已經大亮了。
陸公公忙伺候主子洗漱更衣。太子隨口問道:“世子去了何處?”
“回殿下,”陸公公笑著答道:“世子五更天就起身,去了練武場。”
鐵衛營和驍騎營都是紀律嚴明的軍隊,軍營里每日五更操練是慣例。禁衛軍也有晨間操練的習慣。徐靖只要在軍營里,每日都會早起隨士兵們一同操練。
太子目中閃過笑意,吩咐一聲:“讓人多備些早飯。”
陸公公忙應一聲,退下去安排早膳。
一炷香后,滿額汗珠的徐靖回來了。和太子對坐著一同吃早飯,幾口一個饅頭,運筷如飛,桌子上的菜肴如被秋風掃落葉,幾乎都進了徐靖口中。
太子飯量小得多,吃得也斯文優雅。
徐靖填飽了肚子,心滿意足地擱了筷子:“一出去行軍打仗,天天啃餅子喝涼水,今兒個的早飯總算吃飽了。”
太子聽著怪心疼的:“你也是,我要派一個御廚給你,你硬是不肯要。”
徐靖笑道:“平日里衣食住行講究,行軍打仗就不成了。
士兵們吃干餅子喝涼水,我一個人坐在那兒,弄個六菜一湯算怎麼回事?”
“這一招,我還是從馮將軍那兒學來的。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同睡,能迅速和他們打成一片。等到打仗的時候,就學高將軍,身先士卒,率先沖鋒。所以,才能逢戰必勝。”
打仗不是玩游戲,上了戰場,是要拔刀殺人流血拼命的。
徐靖意氣風發,侃侃而談:“我自小習武,身邊有兩百親兵。以前,我覺得自己十分厲害。直到真正上了戰場,才知道自己還差得遠,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
“馮將軍和高將軍,都是大晉名將。這回和他們一同上戰場,我著實學了不少。”
然后,頗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句:“可惜,這樣的機會不多見。以后我怕是沒機會再上戰場了。”
大晉對藩王諸多限制,一個藩王世子,根本沒機會領兵。
被戰火淬煉過的徐靖,就如夜明珠被打磨過了一遍,綻放出灼灼光華。
太子看徐靖一眼,昨夜盤算了大半夜的念頭再次躍上腦海。
……
第212章 安定
太子身在軍營里,也十分忙碌。
冀州各郡縣,每日都有奏折和公文送來。太子看完后,一一批復送還。也就是說,太子這幾個月來做的是冀州刺史應該做的事。
說起冀州刺史,不得不說一句,這也是一個倒霉蛋。冀州民匪猖獗,當日章沖投了土匪后,占了糧倉和武庫。后來令人沖進刺史府,將此刺史一家上下殺了個干干凈凈。
冀州大亂,也因此而起。
被俘獲的土匪,粗略一算,有一萬多人。
負責后勤的武將愁眉苦臉地來見太子殿下:“啟稟殿下,軍中糧草已經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