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顏面無表情地將信撕碎。然后拿起一支眉筆,從梳妝臺邊找來一張花箋,匆匆寫下幾句話。
然后,趙夕顏叫了玉簪海棠進來。
“玉簪,我現在要從葉宅后門離去。”趙夕顏看著玉簪:“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重見天日。你敢不敢隨我一起走?”
玉簪眼睛泛紅,不假思索地說道:“就是刀山火海,奴婢也隨姑娘一同去。”
海棠眨巴著眼,直掉眼淚:“奴婢也要去。”
趙夕顏輕聲道:“海棠,我有一樁重要的事吩咐你去做。你現在聽好了。你就在這里待著,等一個時辰過后,再出去。將這張短箋給徐三。”
“記住,一定要等一個時辰。絕不可提早出去,院子里的事也不能張揚。除了徐三之外,誰都別說。”
“葉姐姐的聲名,我的性命安危,都落在你掌心了。”
海棠眼淚直流,手中緊緊攥著短箋:“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兒?”
趙夕顏幽幽的眼眸中閃著怒火,聲音異常平靜:“放心,我一定會回來。”
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玉簪立刻追了上去。
海棠站不住,靠著梳妝鏡坐到了地上,淚珠不停往下掉。短箋一直緊緊攥在掌心里。
趙夕顏快步出了葉沁瑤的院子。然后便放慢腳步,一如平時優雅,嘴角微揚。只有盯著她的眼,才能窺見她眼底的火焰。
玉簪心亂如麻,自知遠不及主子鎮定,索性低下頭,跟在主子身后。
葉宅是三進的宅院,不過盞茶功夫,就到了后門。
守著后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子。這婆子身材粗苯,相貌有些丑陋,笑起來有些莫名的陰森:“奴婢這就給姑娘開門。”
顯然,這個守門的婆子也是慕容慎的人。見趙夕顏過來,絲毫不驚訝,迅速開了后門。
后門外,果然停了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樣式十分普通,拉車的馬也不是什麼駿馬好馬,是一匹溫馴的褐色母馬,車馬行里隨處可見。車夫相貌平庸,半點不惹眼。馬車邊別無旁人。
車夫看一眼趙夕顏身后的玉簪,想說什麼,又咽下了。待趙夕顏主仆兩個上了馬車,車夫一聲不吭地揚起馬鞭。
馬車駛出了兩條街,換了一輛馬車。
再行半個時辰,不知繞到何處,又換了轎子。
轎子還算寬敞,主仆兩個坐在里面也不擁擠。玉簪緊緊靠著自己的主子,壓低的聲音里有些哽咽:“小姐,是不是慕容慎?”
趙夕顏一言未發,一雙黑眸如寒冰。
四個壯漢抬著轎子,十分平穩。走了一段路,拐進了一條街道,進了一處大宅子。再然后,趙夕顏換了衣服,戴上帷帽,步行一段路進了一個巷子。
這巷子里,一共有六戶人家。巷尾的那一戶開了后門,趙夕顏主仆進了后門,門立刻關上鎖好。
……
海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說來也奇怪,這座院子一直靜悄悄的。躺在地上的這些丫鬟婆子,不知何時才能醒。
葉小姐不見蹤影,沒人知曉,自家姑娘出去了,也沒人來問個究竟。
現在應該早就過了一個時辰吧!
海棠用袖子擦了眼淚,將手中的短箋塞進袖中。低著頭走了出去,很快找到了徐三。
徐三見海棠眼睛通紅,心里一緊:“出什麼事了?”
海棠腦海中記著小姐的囑咐,哽咽著低聲道:“這里人多,說話不便。
你隨我到那邊樹下,我有話告訴你。”
徐三眉頭擰了起來,略一點頭。
其余的親兵們依舊湊在一處,見狀低聲說笑:“海棠不是和車夫李二河是一對麼?徐三該不是想橫刀奪愛吧!”
“呸!你腦子里除了娶媳婦這點事,就裝不下別的了。徐三就是根大木頭,不稀罕姑娘家。”
徐三沒有聽到這些不正經的調笑,以他的脾氣,便是聽到了,也不會理睬。
到了樹下,徐三問道:“海棠,到底出什麼事了?”
海棠抹一下眼睛,低聲將之前的事道來:“……小姐早就走了。這是小姐讓我交給你的信。”
徐三面色霍然變了,迅疾接過短箋。
短箋只有巴掌大,上面是整齊的簪花小楷。可見趙夕顏在寫信的時候,還算冷靜,并不慌亂。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這件事,暫且不要告訴世子。他在冀州打仗,不可擾亂他的心神。”
“替我遮掩行蹤。趙家那邊,只告訴大伯父一人。北海王府這里,誰都不要說。”
看完信,徐三的眼也紅了。
怒火燎原,在他眼底燒成了一片火海。
趙夕顏在信中沒有提及是誰設下這一局。不過,幕后之人根本不用想,除了慕容慎,再無他人。
趁著世子和太子離京,對著葉家姑娘下手,逼迫趙夕顏主動離去……太卑鄙,太無恥了!
海棠離得近,被嚇到了,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徐三手中猛然用力,信箋化為齏粉灑落在地上。
趙姑娘說得對,這件事萬萬不能讓世子知道。連他都如此憤怒,要是世子知道了,定會不管不顧地拋下一切回京城,沖進宮中殺了慕容慎。
現在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徐三用力呼出一口濁氣,看向海棠:“你先出府,去馬車上待著,叮囑李二河一聲,什麼都別問都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