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有多想,隨口道:“父皇怎麼一直沒回來,我這就去看看。”
蘇皇后一驚,迅疾攔下太子:“不必去,你父皇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她對太子素來教導嚴格。太子今年已經十六歲,從未沾染過女色,潔身自好,和縱情無度的永明帝全然不同。
徐靖目光一閃,忽然笑著插嘴:“堂兄,待會兒宮宴散了,我就要出宮回府。等過了上元節再進宮。這麼一算,我得有半個月見不到堂兄了。”
太子笑著應道:“想見面隨時進宮來就是。”
說起來,徐靖那一日不聽勸阻,悍然出手,痛揍西河王世子和潁川王世子。太子著實惱怒,整整三日都沒理徐靖。
當然,徐靖這三日一直被禁足,也沒能出碧霄宮就是了。
過了幾天,太子的氣消了,徐靖又笑嘻嘻地湊過來,堂兄弟兩個也就和好如初。
說笑間,永明帝終于來了。
永明帝行走間步履漂浮,神色間一派饜足自得。
蘇皇后心里膈應得不行,還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微笑著問詢:“皇上去了這麼久才回來,龍體可有什麼不適?”
永明帝心情好極了,笑著說道:“朕好得很。”
再之后,潁川王世子妃一直沒露面。
蘇皇后就像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只字不提。
按宮中慣例,歲末這一日,帝后要同寢。宮宴散后,眾嬪妃一一離去,藩王世子們也一一告退出宮。
永明帝留在椒房殿里。
精力耗盡的永明帝,已經沒了尋歡的心思。蘇皇后也分外體貼:“皇上日理萬機,為政務操勞,可惜臣妾今日多有不便,就讓香美人嫣貴人好好伺候皇上就寢。”
永明帝欣然點頭。
待香美人和嫣貴人扶著天子去了寢室,蘇皇后強自撐了一個晚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胃中忽然有些翻騰。
蕈紫見蘇皇后神色不對勁,忙捧了痰盂過來,蘇皇后扭頭,將吃下的東西吐了個干干凈凈。
蕈紫看著心里不是滋味,低聲道:“娘娘,那個潁川王世子妃自甘下賤,主動勾~引,也不能全怪皇上……”
“蕈紫,”蘇皇后低聲打斷她:“夫妻二十年,他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我還不清楚?”
蕈紫啞然無語。
永明帝好色如命,喜歡各色美人,只要看上眼的,就定要弄到手不可。當年自家主子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好的一段姻緣,被生生掐斷,被逼著嫁進了太子府。
“這些年,我暗中令人去揚州買美人放在身邊,一來是不愿和他同床共枕,二來也是怕他去禍害清白人家好姑娘。”
蘇皇后坐在鳳榻上,低聲長嘆:“千防萬防也沒防住。今晚鬧出這麼一樁丑事,要是傳出去,天家體面還要不要了?”
永明帝不要臉,她還要臉啊!
蕈紫知道主子心里苦,百般安慰開解:“這等事,只要娘娘下嚴令,誰也不敢亂嚼舌頭。”
可是,她一想到就覺得惡心。
這麼多年,她就是這麼一日一日慢慢熬過來。不知熬到何日才是盡頭。
蘇皇后沉默不語,目中閃過凄然。
蕈紫見主子這般模樣,心里百般難受,哽咽著低聲道:“當年小姐已經和趙翰林相約私逃。沒曾想,夫人竟在羹湯中下了迷藥……”
蘇皇后身子一顫,眼底滿是痛楚:“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當年的她,萬萬沒想到自家親娘那般狠心無恥,將她迷昏之后,又令人引著太子進了她的閨房。
她醒來后,已經失了清白。
太子恬不知恥地說會娶她,給她名分。
親爹親娘跪在她面前,求她嫁給太子。
她流盡了眼淚,寫了一首絕筆詩,和心上人訣別。
……
第170章 桃色(二)
過往的一幕一幕,在眼前紛紛呈現。
她至今都記得,趙元明瞬間慘白的臉和痛苦的目光。
“暮云,你真的要嫁太子?”趙元明聲音顫抖著問她。
她心如刀割,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是。我要做太子妃,日后母儀天下。趙元明,你走吧!辭官回北海,永遠都別回來了。”
“你我就此一刀兩斷,永不再見。”
趙元明心碎著離去。
她的心,也在那一日徹底死去。
塵封多年的往事,壓抑了數年的絕望無助,忽然涌上心頭。蘇皇后靠在蕈紫懷中,無聲地慟哭。
蕈紫也落了淚。
這些年,她一直伴在主子身邊,太清楚主子的苦了。
今晚趙夕顏進宮,徹底勾起主子壓抑數年的心事。
蘇皇后自制力過人,哭了片刻,情緒很快平靜下來。她用帕子擦了眼淚,打起精神道:“過去的事,不說也罷。蕈紫,你暗中去交代香美人和嫣貴人,讓她們好生伺候皇上。”
蕈紫擦了眼淚,點頭應了。
永明帝常年縱情聲色,身體早就被美色掏空,幾乎每日都要服用丹藥才能一振雄風。
蘇皇后這般交代,香美人嫣貴人自會“盡力”伺候,務必讓永明帝下不了床榻。如此,蘇皇后也能得數日清靜。
……
此時,趙夕顏和徐靖正坐在馬車上,頭靠著頭說話。
“你也太魯莽了。”趙夕顏輕聲嗔責:“我百般囑咐過你,在宮中不要輕易動手。你脾氣一上來,就都忘在腦后。”
徐靖劍眉一挑,輕哼一聲:“這哪能怪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