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庫房里空空如也,他就是生了三頭六臂,也變不成銀子來。
戶部尚書苦著臉進宮,跪下告罪:“……微臣無能,沒掌好戶部。現在庫房里是實在沒銀子了。微臣自請辭官,請皇上另擇能臣。”
永明帝怒目相視:“秋賦剛入庫,怎麼就沒銀子了?”
戶部尚書沒有抬頭:“回稟皇上,今年冀州幽州并州遭了旱災,涼州有蝗災。這四州沒有稅賦上繳國庫。其余州郡交上來的稅賦,也少于往年。忠勇侯兩次出動大軍,花去了三成。另有兩成,總得留著給官員們發俸祿。”
還有五成去哪兒了?
戶部尚書沒有說,永明帝當然清楚,是用來修皇陵和別院了。還有,宮中有幾處宮殿也要修繕。處處都要用銀子嘛!
戶部也不是一點銀子都挪不出來,這是戶部尚書在委婉地諫言,希望永明帝暫停修建皇陵。
戶部尚書等了片刻,才等來天子張口:“并州民亂一定要平。你先將國庫留下的兩成銀子都拿出來。明日大朝會,朕親自和百官們說,今年暫時不發俸祿了。等春賦到了,一起補上。”
戶部尚書:“……”
這個昏君!
都到這時候了,還不肯停止修建皇陵和別院。竟要動用官員們的俸祿銀子。
戶部尚書身子發抖,臉孔通紅,純粹是被氣的。若不是尚存一絲理智,就要起身破口怒罵了。
永明帝擺擺手,示意戶部尚書退下。
隔日早朝,永明帝果然在大朝會上和百官說了暫停俸祿一事。
百官們頓時就炸了。
大晉建朝兩百多年,到永明帝這兒已經十幾個皇帝了,這等事前所未有。
雖然他們大多家資豐厚不靠這點俸祿吃飯。可此事一旦開了先例,以后動輒克扣官員俸祿。
朝廷還要不要體面,天子還要不要臉面了?
禮部周尚書率先張口反對。頓時眾臣紛紛響應。
兵部尚書陳棟忠言直諫:“臣有一言,不吐不快。眼下朝廷要派兵打仗,要招募新兵,要買戰馬,處處都要銀子。皇上何不停止修建皇陵,如此一來,軍餉就有了。還能征召許多壯丁為新兵。既有銀子又有了人,可謂一舉兩得。”
話音剛落,永明帝就霍然變色,竟從龍椅上站起來,伸手指著陳棟怒罵:“混賬!朕的祖父,朕的父親,都是從登基之日起修建皇陵。從無臣子說三道四。到了朕,你們竟敢有這等念頭!簡直是大逆不道!”
“來人,將陳棟拖出去,賞他二十廷杖。”
眾臣皆驚。
素來老持沉重的定國公也皺了眉頭,立刻挺身而出:“皇上請息怒。陳尚書也是心中憂慮,情急之下說話不妥,卻是一片忠心為國。再者,陳尚書是一部尚書,一品的朝堂高官,國朝棟梁。豈能這般隨意羞辱!”
定國公身為軍中第一號人物,說話當然極有分量。
吏部尚書也立刻拱手道:“臣也懇請皇上,給陳尚書留一個體面。”
這三十板子若真得打下去,陳棟的尚書之位也就做到頭了。朝廷正在打仗要用人之際,兵部尚書的位置何等要緊,豈能隨意更換?
剛正不阿的孟御史,也站了出來,高聲進言:“皇上,微臣以為,陳尚書所言極為有理。皇上春秋鼎盛,壽元綿長,便是遲幾年再修皇陵也無妨。
眼下最要緊的是平定民亂,安定朝野人心。”
“萬一糧餉不足,大軍戰力衰減,吃了敗仗。到時候大晉亡了國,皇上還要皇陵又何用?”
永明帝:“……”
這就相當于指著他的鼻子痛罵他是昏君。
原本怒氣已經消退大半的永明帝,這次是真得被氣到了。怒喊一聲:“來人,將孟溪知帶出去,重重五十廷杖。”
孟御史毫無懼色,挺直腰桿道:“今日就是將我孟溪知生生打死,我也要直諫。冀州鬧民亂,并州也亂了。大晉十三州,一百零三郡,一千多個縣。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荒野。皇上只顧在宮中縱情享樂,也該睜開眼,好好看一看這大晉天下了。”
“再這般下去,大晉真的要亡國了。”
永明帝怒不可遏,臉上肥肉連連抖動,一雙細眼中射出憤怒的寒光:“慕容慎,立刻行廷杖。”
慕容慎應一聲,面無表情地進來,身后幾個身高力壯的禁衛兵立刻沖上前,擰住孟御史的胳膊。
孟御史半點不懼:“不準動我,我自己往外走。我孟溪知,今日要以性命直諫。只要皇上肯悔改,我死也值得。”
……
“大事不好了!”
一個內侍滿臉焦急地沖進上書房,急切地稟報太子:“殿下,孟御史今日大鬧朝堂,激怒皇上。皇上令人將他押出金鑾殿外,行廷杖……”
太子霍然色變,立刻起身往外行。
徐靖想也不想,一并隨行。
剩余的幾位藩王世子,你看我我看你,很快也起身追了出去。
西河王世子故意慢行幾步,低聲對潁川王世子道:“這是要大亂了。”
潁川王世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瞥一眼前方太子匆忙的背影。
太子多病,一看就是個短命鬼。永明帝昏庸無度,一派亡君之相。自己龍椅還沒坐穩,就急著對藩王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