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帝充耳不聞,置之不理。只顧催促戶部撥銀子責令工部修建皇陵。大晉各地駐軍將士的軍餉被扣了三成,還時常拖欠,銀子都被挪去修皇陵了。
當然,這些不能全怪永明帝,先帝在位時就這樣。不過,先帝手腕厲害,能彈壓住朝臣。至少朝堂沒出亂子。
永明帝顯然沒這等能耐手段。
孟御史一張口,其余一些官員也按捺不住了,紛紛進言,請皇上下旨賑災。
最終,早朝在永明帝一怒離去中結束。
……
散朝后,孟御史和另兩個剛正敢言的御史結伴同行。還有幾個年輕熱血的官員,也自動跟了上來。
御史大夫見這陣仗,大為頭疼,轉頭對周尚書嘆道:“今日這般鬧騰,皇上大為不快。只怕日后不得消停了。”
周尚書瞥御史大夫一眼,淡淡道:“孟御史為人激進,卻是一片為國為民之心。”
說到底,文官們還有幾分良心。各地送奏折入京,大晉風雨飄搖,身為臣子哪有不憂心的道理?
御史大夫也就隨口一嘆,其實,他打從心底里也覺得孟御史今日當頭棒喝得好。但凡天子能將享樂的心思挪出一部分到賑濟安撫百姓上來,也是好的。
慕容大將軍面無表情地出了金鑾殿。
身為禁衛大將軍,慕容堯在宮中待的時間比在家中還要久。
他進了值房,吩咐一聲:“去傳令,讓慕容校尉下了差就過來。”
小半個時辰后,換班后的慕容慎進來了:“父親叫我來,有什麼事?”
慕容堯目光冷厲:“跪下!”
第146章 紛亂(二)
慕容堯喜怒不形于色,鮮少這般大發雷霆。
慕容慎眉頭動了一動,沒有跪,依舊站得筆直:“不知兒子做錯了什麼事,惹父親這般惱怒?”
慕容堯怒極反笑:“好!好一個慕容校尉!這是翅膀硬了,不將老子放在眼底了是吧!”
“你也有臉問!”
“刺殺北海王世子,暗中放出流言,一樁樁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誰都猜不出是你嗎?”
慕容慎面不改色,冷然應道:“做這些事之前,我都向皇上稟報過。父親該不會以為,這是我一個人自作主張吧!”
慕容堯:“……”
慕容堯面色鐵青,猛然揚手。
慕容慎迅疾閃躲,竟躲過了這一巴掌。
慕容堯年過四旬,已過了盛年。倒是慕容慎,今年二十二,血氣方剛,正是武力巔峰之時。
慕容堯沒料到兒子竟會閃躲,憤怒之下,繼續追擊。慕容慎閃躲不及,伸手格擋:“父親息怒,聽我一言。我在宮中當差,要是臉上落了掌印,如何出去見人。皇上一旦問起來,我該怎麼說?父親!”
慕容慎鐵青著臉,住了手:“你要還認我這個親爹,就給我跪下。”
父子兩個怒目對視,僵持不下。
在慕容堯憤怒冰涼的目光下,慕容慎緩緩跪了下來。
慕容堯怒氣未消,冷笑不已:“怎麼?讓你下跪委屈你了不成?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你要是不服管教,大可離開慕容家,另起門戶!”
孝字當頭。一旦落個忤逆不孝的聲名,便會遭人彈劾,在官場難以立足。
慕容慎不得不低頭:“兒子知錯了,請父親責罰。”
慕容堯怒哼一聲:“你確實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你是御前校尉,拱衛皇宮保護皇上是你職責,皇室中的事,你不該插手,也摻和不得。”
“你一片私心,為了一個趙六姑娘,和北海王世子結仇,實屬不智。在皇上耳邊挑唆,暗中對北海王世子下殺手,更是錯上加錯。”
“你以為皇上會一直護著你嗎?如果出了紕漏,皇上只會推你出來,平息干戈。”
“慕容慎,你已二十二歲,在宮中當差六年。不是不解世事的毛頭小子。要謹慎行事,三思后行。”
慕容慎沒有抬頭:“父親說的話,兒子都記下了。”
慕容堯:“……”
這是一句都聽不進去啊!
慕容慎自小就有主見,不過,這幾個月來,也未免太有“主見”了。甚至連他這個親爹也不放在眼里了。
慕容堯眉頭擰成了川字,半晌才道:“就此罷手,不得再生事。”
慕容慎低聲應了。
慕容堯邁步出去。
跪在地上的慕容慎慢慢起身,眼底一片冰寒。
……
朝堂風波,很快傳入椒房殿。
內侍小喜兒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將朝會上的喧鬧道來:“……皇上大怒,散朝后回福佑殿,大罵孟御史。義父打發奴才來,給皇后娘娘送個口信。請娘娘得了空閑,去福佑殿一趟。”
蘇皇后蹙眉不語,過了片刻才道:“本宮知道了。”
小喜兒利索地磕頭告退。
蘇皇后坐了許久,才嘆一聲,吩咐宮人:“去上書房送個口信,就說本宮去了福佑殿。讓太子不必回來用膳。”
然后起身去了福佑殿。
沒曾想,到了福佑殿,就被滿臉賠笑的蔣公公攔下了:“娘娘請留步。皇上正在批閱奏折處理公務,請娘娘先回椒房殿。”
夫妻二十年,蘇皇后很了解永明帝。什麼批閱奏折處理公務,根本就是白日縱情荒~淫無度。
蘇皇后沒有惱怒生氣,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她甚至也沒失望,因為她從來沒對丈夫抱過希望。
她只覺得深深的疲憊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