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用手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涌了出來。
趙鵲羽竟也哭了,伸手扯住趙夕顏的衣袖:“六堂姐,幸好你救了她們。”
趙夕顏心中惻然,輕聲安撫道:“二妞確實好樣的。當日就是她先鬧出動靜,才驚動了孟御史和我。不然,我也沒法子救她。”
“人就得這樣,不管到了何時,都得有一股心氣。”
趙鵲羽用袖子抹了眼淚,對趙夕顏說道:“我喜歡這個二妞。六堂姐,你將她給我吧!過幾年,我讓她做我的大丫鬟。”
沒等趙夕顏回應,二妞已跪下了:“七姑娘一片美意,奴婢萬分感激。不過,奴婢當日被救的時候,就已下定決心,這輩子都要跟著我們姑娘。奴婢這一條命,隨時都可以為我們姑娘去死。”
趙夕顏心尖被觸動,伸手扶起二妞,溫聲道:“既到了我身邊,可見我們有主仆緣分。我沒什麼大能耐,總能讓你們吃飽穿暖。你也不必總想著為我去死,我且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哪!”
二妞被逗得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稀疏的牙。
二妞其實十歲了,不過,長期的饑餓,使得她發育遲緩。看著不過七八歲女童模樣,牙齒也沒換齊整。
趙鵲羽被拒絕了也不惱:“也罷,你一心跟著六堂姐,我搶得了人,搶不來這一顆真心。二妞這名字有些土,我給你重新取個名字如何?”
二妞忙道:“多謝七姑娘。”
趙家是書香世家,趙鵲羽自幼讀書,頗有才學靈氣,略一思忖笑道:“你年紀雖小,心思卻通透,歷經磨難,依然堅強。就叫琥珀吧!”
琥珀,是飛蟲被巖漿瞬間包裹,歷經漫長時光形成。
痛苦的磨難,也令琥珀有著超乎普通寶石的璀璨美麗。
二妞沒讀過書,不知道琥珀是什麼意思,心里暗想,這位七姑娘也夠奇怪的,怎麼叫她虎撲?難道她生得像老虎?
不過,二妞還是很快謝了恩。
從這一日起,二妞就正式有了名字,叫琥珀。
其余年幼女童不知賜名意味著什麼,卻也都羨慕得很。待兩位姑娘離去,立刻將琥珀團團圍住。
“二妞姐姐,以后我們是不是要叫你虎撲姐姐了?”
“其實,我還是覺得二妞姐姐好聽。”
琥珀有模有樣地挺直腰桿:“你們也都乖乖聽話,好好學規矩。誰表現好了,姑娘就會給她賜名字了。”
趙鵲羽離去后,趙夕顏去了閨房里。
一路馬車勞頓,歇下來頗為疲累。趙夕顏的頭沾上枕頭,眼皮都合上了,卻難以入眠。
徐靖現在應該已經進宮,見到永明帝蘇皇后和太子了吧!
他可千萬別犯犟脾氣,進宮就鬧騰。
趙夕顏心潮起伏不定,翻了個身,胡思亂想片刻,終于慢慢睡著了。
……
此時,徐靖已進了皇宮。
大晉朝建朝兩百余年,皇宮也被反復修建翻新。尤其是先帝,最喜歡奢華享受。坐幾十年龍椅,從未停止過征調民夫。
筑宮殿,建別院,修皇陵,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民匪四起。這都是先帝在位時的“功勞”。
現在的永明帝,剛登基沒幾個月。大晉到眼下這步境地,其實還怪不到永明帝頭上。
不過,民怨紛紛,流民遍野,朝堂不穩,也是不爭的事實。永明帝不思如何穩固江山,依舊一味貪戀美色享樂,一派昏君之相。
慕容慎在前領路,身姿高大挺拔,步伐穩健有力。仿佛是這座奢華皇宮的主人一般。
徐靖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瞥前方的慕容慎一眼,心里一聲冷哼。
慕容慎似有所察,轉頭看了一眼:“世子稍安勿躁,再行一段,就到福佑殿了。”
金鑾殿是皇宮中最巍峨的宮殿,大朝會,日常早朝,還有盛大的宮中典禮都在金鑾殿舉行。
福佑殿比金鑾殿小一些,是永明帝日常起居之處。永明帝平日召見臣子,也多在福佑殿。
到了福佑殿外,慕容慎停下腳步。一個眉眼伶俐的小內侍進殿去通傳,過了片刻,一個人出來了。
此人年約四旬,膚白無須,相貌頗為端正,還有些讀書人的儒雅之氣。正是天子身邊最得寵的內侍馬公公。
馬公公還是那副見人就笑的和氣模樣,先沖徐靖拱手:“數月未見,世子風采更勝往昔。”
十萬兩銀子,迅速拉近了馬公公和徐靖的距離。
徐靖也不是不會裝模作樣,笑著拱手還禮:“本世子也一直惦記馬公公哪!以后在宮中,多的是親近的機會。馬公公可別不搭理本世子。”
馬公公又沖孟御史拱手。
孟御史出了名的臭脾氣,板著臉孔拱拱手,就算還禮了。
馬公公也不計較,笑著說道:“皇上今日有些疲累,用了午膳就歇下了。請孟御史和世子先去偏殿里稍候。”
徐靖和孟御史一起應下,隨馬公公去了偏殿。
這一“稍候”,就是兩個時辰。
永明帝用過午膳,徐靖和孟御史趕著進宮,卻是滴米未進滴水未沾。
孟御史和徐靖朝夕相處一個月,自然清楚徐靖是個喜歡華服美食從不受半點委屈的主,下意識地瞥了徐靖一眼。
未曾想,徐靖竟十分沉得住氣,并無焦躁憤怒委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