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明當年忽然辭官,就和太子有關。
個中隱情,知曉者寥寥無幾。
至少,他不知道。
這都二十年過去了,太子殿下竟然還耿耿于懷,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
一個親兵走了進來,低聲道:“校尉,世子打發人來傳話,說今晚會在府中設宴,會請趙翰林前來。”
這是不愿他去趙家坊?
慕容慎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去回稟世子,就說多謝世子美意,我一定準時赴宴。”
……
一個時辰后。
趙元明滿臉驚訝:“世子怎麼忽然邀我去赴宴?”
前來傳口信的是徐十一。只見他憨憨笑道:“世子說了,天地君親師。在世子心中,夫子的位置和王爺是一樣的。今晚王府設宴,自是要請夫子前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趙元明啞然失笑,點點頭應了。
既要去王府赴宴,總得換一身嶄新的素服,收拾整齊方不失禮。
趙夕顏很快過來了:“爹,你要去哪兒?”
趙元明隨口答道:“世子設宴為欽差接風,邀我去赴宴。”
趙夕顏微微蹙眉。
不知為何,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其實,這種莫名的不安,早在半個多月前被噩夢驚醒的夜晚開始就有了。
欽差,禁衛軍,剿匪,突如其來的宴請……
“月牙兒,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怎麼臉色不太好看?”趙元明關切地看過來。
趙夕顏定定心神,掩飾地笑了笑:“沒什麼。”
趙元明故意嘆口氣:“閨女大了,心思也多了。有些話不愿意和爹說,也是難免的。爹不問就是了。”
趙夕顏被逗樂了,眼眸彎成了月牙,臉頰邊露出梨渦:“難道爹就沒有秘密瞞著我麼?”
趙元明一本正經地應道:“爹這一把歲數,已經是半截入土的糟老頭子了。
還能有什麼秘密。”
趙夕顏嫣然一笑:“爹清俊儒雅,一身書卷氣,堪稱中年美男子。和糟老頭子扯不上半點關系。”
趙元明被哄得哈哈一笑。
傍晚,趙元明乘著馬車去北海王府。
趙夕顏站在門外,目送馬車遠去。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轉身邁步。
“夕顏。”
一個男子聲音驀然傳進耳中。
趙夕顏瞳孔驟然收縮,一陣寒意,自心底迅速涌往四肢百骸。
第47章 故人(一)
這個聲音,對她來說太熟悉了。
在她閉眼前的那一刻,這個聲音里滿是悔恨:“夕顏,朕不逼你了。想惦記那個死了十年的小子,你只管惦記。”
“朕只求你好好活著。”
“夕顏,你睜眼看一看我,別拋下我。”
她沒有睜眼,在五臟六腑的劇痛中安然離世。
重生后,她很少想起這個男人。
她謀算著要除掉周隋那一伙土匪,盤算著要在亂世中保得北海郡安寧,或許,等周隋死了之后,她會放下前世心結,會嫁給徐靖……
她從未想過去京城。此生她和這個男人天各一方,再不會有交集。
萬萬沒想到,他竟出現在北海郡,忽然來了趙家坊。
半個多月前的不安預感,今日的心神不寧,都有了答案。
原來是他來了。
趙夕顏心潮澎湃,如巨浪驚濤。卻未遲疑,轉過身臉上露出一個疑惑又戒備的神情,:“你是誰?為何知道我的閨名?”
站在七八米之外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英武,面容如刀刻,英俊且冷厲,氣度懾人。一雙如黑夜般深沉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前世在混亂的內戰中占據絕對上風,建立新朝的景初帝慕容慎,如今還只是一個宮中御前校尉。
比起前世大權在握的天威赫赫,二十二歲的慕容慎年輕了許多,還沒那麼深沉可怕。
慕容慎的心情同樣激蕩,難以抑制,下意識地上前兩步。
穿著素色羅裙的美麗少女,目中戒備之意更深,想也不想地后退幾步,和他拉遠距離:“你到底是誰?為何忽然闖進趙家坊?再不說話,我就要喊家中侍衛來趕人了。”
這是一個望族閨秀遇見陌生男子的正常反應。
莫非,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北海郡的種種異常之處,是因何而起?
不,一定是她。
忽然喊出她閨名的剎那,她的身子顫了一顫。她分明知道他是誰。現在這樣,不過是裝模作樣不愿和他相認罷了。
她素來如此,將所有真實情緒隱藏得滴水不漏。
慕容慎按捺住心頭的激越,停下腳步,和她保持著五六米的距離:“你別慌張,我今日來,沒別的用意,只是想見你一眼。”
此時正是傍晚,晚霞絢爛,夕陽的余暉灑落在她白皙光潔的臉龐上。此時的她,才十五歲,沒有遭遇不堪~凌~辱,沒有家破人亡的絕望仇恨,猶如春日枝頭最嬌艷的鮮花,鮮活且美麗。
能提前八年遇見她,真好啊!
可惜,這依舊是他的一廂情愿。
站在古樸木門前的趙夕顏,眉頭微蹙,忽地轉頭喊了一聲。門里立刻竄出四個家丁模樣的男子:“小姐,這是誰?”
“不知道是何處來的登徒子,”趙夕顏飛快地說道:“將他攆走。”
四個家丁齊聲應了,一同沉著臉上前攆人。
這樣的登徒子,他們見得多了。自家姑娘年少才名卓著,又有傾城的美貌,時常有懷春少年慕名而來,躲在趙家門外,等著偷偷瞧姑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