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顏心中惻然。
這種無能為力的悲憤和痛苦,她太清楚了。
她主動伸手,握住徐靖的手:“朝廷對藩王管制嚴苛,束縛重重。你這個藩王世子,手中無兵無權,又能如何?別太苛責自己了。”
“這也不全是壞事。周隋膽大妄為,敢劫殺朝廷官兵。此事傳到京城,朝廷一定會立刻派兵剿匪。”
她暗中寫的幾封信,也能推波助瀾,讓這把火焰燒得更猛烈。
徐靖反握住趙夕顏纖柔的手,眼睛有些紅:“我該做什麼?”
趙夕顏輕聲應道:“你父王病重,你應該為你父王伺疾。”
徐靖:“……”
從未有一刻,他如此無力,且痛恨自己的出身。
藩王世子,風光顯赫,可這富饒的北海郡,何嘗不是富貴編織的牢籠,將他牢牢困住。
以前他不懂,現在懂了,卻什麼也做不了。
“回去吧!”趙夕顏低聲道:“耐心等待。很快,就會有朝廷發兵的消息了。”
徐靖們悶悶地嗯一聲。
……
不出一日,鄭玄風遇襲的消息便傳開了。
趙元修驚駭之下,再顧不得別的,立刻派族人買糧,又去鐵匠鋪子里暗中定購兵器。
這麼做的,不止趙家,吳家等望族也都在暗中買糧。
北海郡的普通百姓,忽然發現糧鋪的價格蹭蹭上漲,一個個也跟著搶糧。看著排成長龍推擠著嚷著要買糧的百姓,糧鋪老板喜上眉梢,立刻將糧價又漲了一錢銀子。
有百姓怒罵:“黑了心的蛆!盡賺黑心錢!”
糧鋪老板充耳不聞。
百姓們無可奈何,只得認倒霉。
一時間,人心浮動,惶惶難安。
鄭玄青心情不好,耷拉著腦袋來北海王府。
他和徐靖并稱“北海雙杰”,平日里吃喝玩樂,斗雞走馬。
徐靖好賴還私下習武,鄭玄青直接就是個大草包,干啥啥不行,吃喝第一名。
徐靖在練武場,手持長弓,嗖一聲,一箭飛出,落在兩百米外的箭靶上。
鄭玄青一聲不吭,也去摸了一副弓箭來,一臉悲憤地拉弓射箭。
嗖,箭斜斜飛出,還沒碰到箭靶就落了地。
鄭玄青:“……”
第40章 奏折
徐靖放下弓箭,瞥鄭玄風一眼。
鄭玄青頹唐地扔了弓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我就是個窩囊廢!怪不得我爹不讓我去救大哥。”
徐靖踢他一腳:“你爹是怕青龍寨的土匪藏在暗處,別救不回你兄長,再將你搭進去。”
鄭將軍一共兩個兒子。長子鄭玄風弓馬嫻熟,學過兵法,是出色的將門兒郎。
相比兄長,鄭玄青就差得遠了,自小嬌生慣養,吃不了練武的苦。鄭將軍厚著臉皮將幼子塞進趙氏族學,可謂一片苦心。
鄭玄青連還手的心情都沒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悶悶不樂地說道:“這都是什麼世道。”
“土匪敢殺朝廷官兵。我們想報仇都不行,還得等朝廷下旨才能出兵。”
“話說回來,就是能出兵,北海郡這點兵力,也只夠守城門的。想殺土匪,是萬萬不夠。”
“他媽的,怎麼這麼慘。”
徐靖:“……”
徐靖慘被戳中痛處,一肚子悶氣無處可泄,又踢了鄭玄青一腳:“就你廢話多。知道自己廢物,還不快來練箭。多一分能耐本事,說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場。”
鄭玄青慘呼一聲:“別踢了,我這就起來。”
練了兩壺箭,又練拳練刀。
鄭玄青被練得鼻青臉腫,十分凄慘,大呼小叫之際,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一個窈窕身影過來,張大的嘴巴立刻閉上了。
徐靖眉頭一挑,轉過頭:“四姐,你怎麼來了。”
娉婷而來的美麗少女正是徐莞。
徐莞微微一笑,拿出帕子為徐靖擦拭額頭汗珠:“瞧瞧你,滿頭的汗,我替你擦了。”
徐靖往后躲:“唉唉唉,我又不是幾歲孩童了。”
姐姐們都很疼他。不過,他都是堂堂男子漢了,能不能別將他當孩童啊!
徐莞還沒說話,鄭玄青就飛快躥過來,伸手攥著徐靖的脖子不讓他閃躲:“莞姐姐一片好意,你躲什麼躲。”
徐靖:“……”
徐靖翻了個白眼。
徐莞被逗得撲哧一笑,為寶貝弟弟擦了汗珠,收好帕子。溫聲道:“我讓廚房備幾道好菜,鄭二公子留下一并用午膳。”
鄭玄青咧嘴一笑,連連點頭應了。
徐莞又是一笑,很快離去。
鄭玄青依依不舍地看著徐莞離去的身影。
徐靖再次翻了個白眼,伸手扯了鄭玄青一把。
鄭玄青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你扯我干嘛!”
徐靖斜睨他一眼:“我四姐早就有婚約了,未來四姐夫在守孝,所以沒正式定親,四姐才未出嫁。你就別動歪心思了。”
鄭玄青:“……”
鄭玄青臉上飛起兩朵惡心的紅云,期期艾艾:“你胡說啥啊!我一直將莞姐姐當親姐姐一樣。”
徐靖嗤笑一聲,沒有繼續揭好友的老底:“走,先去吃飯。吃飽了再來練。”
換在平日,鄭玄青早就耍賴躲懶了。今兒個雖然苦著臉,卻沒反對。
風云變幻,世道將亂。
少年們都在長大。
……
十日后。
京城。
巍峨的宮城里,依舊一片縞素,后宮嬪妃的哭聲隱隱傳來。
官員們都跪在福寧殿,從永興帝駕崩至今,已經二十天過去,眼淚早就擠干了。
一個個裝模作樣地拿著家中女眷備好的染了姜汁的帕子,捂著眼睛,熱辣辣的,立刻就涌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