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是平原郡人,楊萬勝是楊氏的遠房族弟。
楊萬勝本名叫楊狗兒,自小偷雞摸狗,在外胡混。十六歲那年失手殺了人,索性逃進深山落草為寇,改了名字叫楊萬勝,七八年下來,竟也混出了名堂。
這一伙巨匪,以周隋為首。
周隋殺人如麻,兇名卓著,在平原郡能止小兒夜啼。楊萬勝是周隋的得力心腹,同樣兇名在外。
兩個月前,楊萬勝派人送信上門,王通惱怒又震驚。看完信,將信撕了個粉碎。
過一個月,楊萬勝又送信來了。王通看后一夜沒睡,隔日才燒了信。
幾日前,楊萬勝的信又來了。
王通決定,見一見楊萬勝。
有些話,必須當面說。
“老爺,你真的要見他嗎?這事要傳出去,一切可就都完了!”楊氏嗓子眼發干,聲音顫巍巍的。
楊萬勝是賊,王通卻是朝廷命官六品武將!
一旦被人察覺暗中有勾連,這可是要砍頭抄家的重罪!
王通目中閃過一絲狠戾:“這里是北海郡,沒人見過楊萬勝。到時候,對外就說是你族人登門做客。”
……
第18章 王通(二)
身在官場,身為一名低級武將,王通前半生的經歷可以用一個詞語來形容。
坎坷多磨。
王通出身不算差,是正經的將門子弟。年少時身手出眾,也有過鮮衣怒馬的時光。
好景不長,他的父兄先后死在了戰場上,家族迅速沒落。和王家有怨的仇家,暗中阻撓他前程不說,還用重金買通了他的上司。二十歲的他被打發到青州北海郡守城門。
整日就是開城門關城門,銀子是不缺,可身為武將,無仗可打,仕途也就黯淡無光了。
他在北海郡一待就是二十年,所有的雄心壯志幾乎被消磨一空。心中如困了一頭猛虎,時時在心中躁動難安。
這幾年,永興帝苛政暴戾,朝堂不穩,大晉民匪四起。平原郡的周隋一伙,就是青州這一帶最大的巨匪。
他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做主將,領著幾千士兵去剿匪,寶刀染血大勝而歸。
可惜,這根本不可能。
就算朝廷下旨剿匪,也會派大軍前來,或是下旨給最近的膠東軍大將軍李驥。哪怕是要調撥北海郡駐軍,還有頂頭上司鄭德。
總之,無論如何輪不到他這個六品的北海郡駐軍裨將。
壯志難酬,熱血變涼。
二十年的郁郁不得志,堆積在心底,最終變成了怨懟憤慨。
難道他要一輩子都做一個城門官?每日盯著進出城門的商戶小販,收那一點可憐的進城銀子?
亂世出豪雄!
那個周隋,能在七八年間拉起幾千人馬,雄心勃勃地圖謀青州各郡,想占據一方做亂世梟雄!
他王通,為什麼不可以?
“老爺,我真的害怕。”楊氏哆嗦著身子,聲音顫抖:“和亂賊勾連,是誅九族的重罪。這些年,老爺在官場上不得志,到底平平安安。一旦走上這條路,可就再難回頭了。”
王通眼睛有些紅,咬牙道:“什麼平安!周隋既然盯上了北海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攻城了。北海郡這兩千守城兵,一沒打過仗二沒見過血,根本攔不住周隋。到那時候,我這個城門官,抵擋不住亂軍,照樣逃不了一死。”
“與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搏出另一番天地。”
“我意已決!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去收拾院子,準備迎接貴客。”
楊氏只得低聲應了。
待楊氏走后,王通深深呼出一口氣,胸膛里似有一堆火焰,洶洶燃燒。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
月牙兒,救救我。
一個看著她長大的族嬸,被亂軍凌辱,只剩一口氣,嗚咽著悲鳴。旋即,一個血糊糊的腦袋滾到了腳下,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幼童,論輩分,要喊她一聲姑姑。
好好活下去。為趙家為北海郡報仇。奄奄一息的堂姐趙素馨在她耳邊低語。
最后,場景定格在徐靖身中數箭倒下的一幕。他至死猶睜眼看著她,伸手想將她帶出地獄。
趙夕顏在噩夢中醒來,臉上卻無淚痕。
她早已習慣無窮無盡的噩夢。
夢中再悲痛絕望,醒來后也不能露端倪。為了活下去,為了報仇,她早已變了模樣。
心冷如鐵,不擇手段。
美好的小青梅月牙兒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徐靖,這一世,愿你娶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媳婦,生幾個可愛的孩子,一生安好。
“小姐今日要出門麼?”玉簪見主子吩咐備馬車,不由得一怔。
小姐喜靜不喜動,一個月出不了兩次門,近來倒是頻頻外出。
趙夕顏眸光一閃,淡淡道:“昨日在北海王府,王姑娘受了傷,到底是因我而起。我今日總得登門探望,聊表心意。”
王通此人,身手高強,親兵眾多。
想要除掉王通,絕不是易事。正好趁著這次機會,先進王家內宅。或許,可以從王薇母女入手。
玉簪點點頭,去備了一份厚禮,和海棠一起隨主子坐上馬車去王家。
王家隔了幾個坊市,距離不算近,馬車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
王家獨占了一條巷子,青石鋪就的巷子被掃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