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念死死抓著荔枝,不能自已地搖著頭,忽地腦海里一道火光劃過,她猛然抬頭,瞪圓眼睛問荔枝道:“剛剛姐姐說,叫我提防太妃,又說對付她的手段……這是……”
“噓……”
荔枝忙示意噤聲,接著快步走出去看了看,方回身悄聲道:“王妃不是病,是毒。只是這毒極隱秘,所以太醫也無法察覺。上午時王妃吐了一回,到最后吐上來兩口黑血,這才知曉胃腸已潰爛了。個中詳情王妃已沒力氣詳細和我說,只說這是針對她的身子,能將這樣毒悄無聲息長期下進飲食,也只有小廚房里兩個嬤嬤,偏她們都是在這院里十年,因想來想去,奶奶也未必能令她們聽話,只有太妃……”
不等說完,忽見辛念使個眼色,荔枝會意,連忙閉口,轉頭看到秦王妃尸體,又哀哀痛哭起來。
這時外面便傳來紛亂腳步聲。辛念深吸一口氣,掏出絹子擦干凈眼淚,纖長十指緊緊握住床柱,從地上慢慢站起。
她再看一眼秦王妃慘白的容顏,閉了閉眼,旋即睜開,然后毅然轉身,對上幾乎是一頭闖進來的鳳姨娘秋姨娘。
“死了?真死了?”
鳳姨娘睜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地看著床榻上穿戴整齊的秦王妃,她一向緊緊抱著廖氏大腿,對秦王妃從未有過半點尊重,因一時驚喜之下,也顧不得言語合不合適,就那麼將心中所想嚷嚷出來。
下一刻,只覺眼前人影一閃,身旁秋姨娘驚呼聲剛起了個頭,便聽“啪啪”兩聲作響,鳳姨娘已經是結結實實挨了兩個耳光。
“你……你干什麼?”鳳姨娘捂著火辣辣的腮幫子,只覺氣怒交加,惡狠狠瞪著面前辛念:“你憑什麼打人?你也和我一樣,不過是個妾,你憑什麼打我?”
“打得就是你。”辛念面無表情,聲音冷得像從冰里一個字一個字撈出來似的:“王妃仙逝之所,豈容你大呼小叫,這般無禮?”
“我……我……”
鳳姨娘語塞,無助地看向秋姨娘,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就見秋姨娘擦擦眼角,擠出一副悲傷樣子對辛念說道:“這真是……真是想不到,好好的人,怎麼說去就去了呢?這……老祖宗和太妃王爺知道,還不知要怎樣傷心。”
聽見這番話,鳳姨娘只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是啊,活著的王妃你可以不尊重,但是死去的王妃,你就得把她當祖宗對待,誰還能和死人爭呢?自己剛才一時心急,竟把這一層給忘了,活該挨這兩巴掌。
這時就聽外面小丫頭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王爺來了,王妃已經……已經……嗚嗚嗚……”
鳳姨娘下意識就將身子一縮,她剛才行為說話要是被顧長亭知道,還不知要受什麼樣的處罰,因躲在秋姨娘身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顧長亭匆忙進來,一眼就看見面色慘白的辛念,那巴掌大的小臉上淚痕交錯,憔悴無比,讓他忍不住就是一陣憐惜,及至再看到榻上魂歸離恨的秦王妃,哪怕夫妻間并無感情,端王爺的心中也仍是痛楚難當。
“好好兒的……怎麼忽然就……昨天不是還挺好的?念念你還哄著鳳容吃了半碗粥,兩塊千層酥,怎麼……”
“我也是這麼說……”辛念拿手絹擦拭洶涌淚水,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微顫:“可姐姐說……她是大限已至,神仙難救……”
顧長亭長長嘆了口氣,伸手在辛念肩膀上拍了拍,沉聲道:“鳳容向來體弱多病,或許……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第九十三章:我意已決
辛念看著顧長亭的眼睛,那眼里的悲傷不似作偽,她抖著嘴唇,很想不顧一切地告訴顧長亭,秦王妃不是病逝,她是被人所害,是被心如蛇蝎的廖太妃所害。
一段心思千回百轉,終于還是硬生生抑制住了這股沖動。
辛念自己都驚訝于她對顧長亭的態度:什麼時候起?她竟真的開始依靠這個男人?對他如此信任?也不想想,縱然太妃再陰險歹毒,那也是他的生母。連廖氏暗中指使人用毒蛇害秦氏,他都稀里糊涂帶過去了,還能指望他因為秦王妃的死,而對自己母親秉公處理嗎?
然而越想越是不平:秦王妃這樣好的人,難道就白死了不成?罪魁禍首壞事做盡,憑什麼還能安享榮華富貴?這世上果真沒有天理報應了嗎?
這樣想著,嘴角不由堆起一絲慘笑,眼神卻越發冰冷,忽聽顧長亭沉聲問荔枝道:“王妃臨終前,有什麼遺言交代嗎?”
“回王爺,沒有。”
“姐姐沒有遺言交代,她只是說,原本她早該去了,能掙扎到今日,全賴當年家逢大變后,王爺對她不離不棄,不曾作踐,才讓她不至于在這嚴酷的人世間滅頂。”
顧長亭心里更痛,搖搖頭嘆道:“這都是夫妻間應有之義,我竟不知她心心念念到如今。”
話音落,院子里再次傳來紛雜腳步聲,卻是廖氏古氏和幾個孩子也都到了。
不管心里怎麼想,眾人終究還是要哭幾聲。辛念這會兒卻沒了眼淚,看著廖氏等人惺惺作態,她只覺惡心,想著若是秦王妃香魂未遠,定然也不愿看這些人在這里貓哭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