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平貴如遭雷擊。
三十兩的債務,對他來說已經象是背負了一座大山般壓力巨大,但為了兒子,他牙咬碎了,也要硬撐。
但現在,他都已經做好吃糠咽菜熬幾年的打算時,卻突然告訴他,債務從三十兩飚升到五十兩了。
五十兩!
五十兩銀子!
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也湊不出來啊。
褚平貴直覺天眩地轉,身子一晃就軟綿綿的往后倒去。
“老頭子!”
“老五、老五,你沒事吧?”
褚平霖離褚平貴最近,眼見著他要倒,趕忙去扶,“哎呀,你可不能出事啊,這一大家子還指望著你呢……”
褚平貴悲從心來,“那孽障是要毀了這個家啊!”
他們家比族中其他人,日子稍好些,不過是因為仗著勞力多,比大家伙多佃了四十畝田,才多得些糧食。
但這些糧食,交完賦糧,再扣掉租子,余下的還沒有收成的一半,便是再加上自家那十畝地里的出產,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也很勉強。
是以他們從不吃新糧,每次收了新糧都送去鎮上換銀子,然后買粗糧和陳糧吃,如此精打細算的過日子,才能略有些余錢。
不過也沒多少。
年景好的時候,倒能存下幾兩銀子。
但若是遇上天災,很有可能糊口都是問題,更別說換銀子了。
別看他們爺幾個起早貪黑的精心伺弄著幾十畝地,但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能力添置些田產。
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
多虧這兩年風調雨順,多收了幾斗糧,養得幾頭豬也沒折了,全都賺到了銀子,再加上老三在鎮上找了個長久的活計,月月有工錢,家里這才松散了些。
也因此他才有底氣應承下三十兩銀子的債務。
也是因為他還算有些家底,大哥他們才敢借銀子。
每家雖然不多,但湊湊也有十幾兩。
他細細合計過了,十幾兩銀子的饑荒,雖然頭沉了些,不過好在三郎四郎還小不急著娶親,也就沒有什麼需要花費的地方,只進而不用出,攢起來也快。
咬咬牙熬上兩年,也就還上了。
就是可惜了,原本他還想著等攢夠二十兩銀子時,買上兩畝上等田呢。
結果……
唉。
算了,不想了。
只要一家人齊齊整整的,銀子沒了就沒了吧,以后再賺就是。
褚平貴自覺心性夠沉穩的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也沒有垮,還能穩住情緒,細細盤算籌謀,也算是能經住事。
但現在,他崩了。
被這突如其來多出來的二十兩銀子,徹底擊垮,“大哥……”
褚平貴老淚縱橫,“這個家要毀了啊!”
見他如此,褚平霖頗為不忍,沉聲寬慰道“老五,你先別急,穩穩神……”
“不活了!不活了,這日子沒法活了……”
老陳氏坐在地上拍腿大哭,“你們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黑了心肝的,也不怕老天打上響雷劈了你……”
黑三冷冷的道,“再罵一句,剁你兒子一根手指,罵十句,剁兩只手!”
褚平貴急了,大聲喝斥,“閉嘴!”
叫罵聲嘎然而止。
老陳氏一張老臉憋成醬紫色,“三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利息,他們分明就是強盜……”
黑三冷笑,“老太太若是不服,就到縣太爺跟前告呀。”
老陳氏又氣又恨,“賺這種黑心錢……”
“啊——!”
黑三一個手勢,按著的褚守信的漢子抬腳就往他傷口上踩,驚得人炸頭皮的凄厲慘叫再次響起,響徹云宵。
“老五、老五,醒醒。”
本就心神疲累的快要撐不住的褚平貴,直接被兒子的慘叫聲給震暈了過去,把褚平霖、褚平章幾個嚇了一跳。
然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褚守信卻是沒空關心他,“娘!求求你,別再罵了,快拿銀子!拿銀子啊!我知道家里有錢,你休想瞞我!”
褚守仁、褚守義、褚守智正要把褚平貴抬屋里去,聞言俱都變了臉,就是大郎和二郎也臉色一沉。
“公中的錢是大家伙的,憑什麼給你還賭債?”
“就是,老五借的錢,全被他一個人造完了,憑什麼要公中還?”
“娘,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銀錢?”
“多少銀子,也不能還賭債,老五有本事借,就有本事還,無需咱們操心。”
“對,錢是他借的,我們一個大子也沒瞧見,跟我們沒關系。”
褚平貴這一倒下,褚守仁、褚守義、褚守智兄弟三個就蹦跶了起來,嚷嚷著老陳氏把褚守信分出去。
把桑氏嚇得六神無主,只一個勁的哭。
褚守信則氣得嗷嗷叫,“有你們這麼做兄弟的嗎?這是要逼死我啊!”
褚平霖皺眉,“都別吵吵了,等你爹醒了再說。”
褚守仁兄弟們吵的不可開交,皆顧不上昏迷未醒的老爹,褚平貴還是被褚平霖、褚平章、褚平召等老哥幾個抬進屋的。
褚平霖出來是喊人去請大夫的,不想他們還在吵,直是不可理喻。
族長發了話,大家自然是要乖乖聽著的,連叫囂得最兇的褚守智也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然而褚守仁卻不想錯過機會,他對老陳氏道,“娘,老五鬧這麼一出,一定會影響到大郎的,若是不把他分出去,大郎這些年的書就白讀了,空有一肚子學問也做不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