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這把年歲，你竟還如此天真。”

　　“莫不是你以為，唯有懲惡揚善，行俠仗義之人，才配飛升上界？無知！”

　　他抬手一指，仿佛隔著萬丈深海，指向天邊那虛無縹緲的天梯。

　　“天梯可不看善惡，能者登之。”

　　“道源，你我到底師兄弟一場，師兄到時便給你個機會，親眼看著師兄飛升上界！”

　　那被鎖鏈困住的狼狽男人，正是麓霞峰一眾弟子心里惦念著的師尊，道源老祖。

　　他在海底渾渾噩噩了三百年。

　　這中間神志清醒的時候，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他不是沒有想過逃離。事實上道明并不是時時刻刻都守在這里，絕大多數時候，這間空曠的海底石室內，只有他自己一人。

　　最近的一次逃跑，就在一年前。

　　那次石室受到外部撞擊，鎖鏈松動，禁制亦有損毀之處，恰好他在那個時候感受到了麓霞峰弟子的氣息出現，靈臺清明了一瞬，借著那一瞬間的清醒，他掙開鎖鏈，想要闖出石室。

　　隨即他便看到石室外那些由惡念交織，在海底涌動的“靈體”。這些靈體氣息強大，單獨一道便能與他實力不相上下，他本可以隱匿氣息，盡快逃離，卻感知到那道麓霞峰弟子的氣息就在數百里外，有幾道靈體似乎已經朝著那邊去了。

　　雖不知出現在無相海的會是他的哪名弟子。

　　但他不能逃，非但不能逃，還要將那些鬼玩意引回來，絕不能讓它們有機會傷害到他的弟子。

　　就這樣他錯失了一次最好的逃跑良機。

　　數千海里以外。

　　被一片片“熒光”環繞的黑色靈舟上，長瓊三人也正在說著這事。

　　“你是說，你當時感知到你師父的氣息，想去尋找，然后就遇到了那些渾靈？”麻衣長老皺著眉頭，“你怎麼知道，那氣息不是別人故意偽造出來引誘你過去的呢？”

　　“不是的，那就是師父！”長瓊一口咬定，見麻衣長老還是滿眼不信，急忙解釋道：“渾靈朝我追擊以后，那道氣息突然暴漲了數倍，將所有渾靈全部吸引過去。除了師父，又有誰會這樣，不顧自己安危也要將我救下。”

　　“我脖頸上這道傷，就是渾靈留下的。”長瓊指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說，“那些渾靈極其強大，輕易就可以將我殺死，若是真有人想對我出手，大可不必偽裝出師父的氣息，直接將我殺了或是綁走就是。只有師父，才會這樣救我，也只有我師父，才有那樣強大的能力。”

　　倒是這麼個道理。

　　麻衣長老沒再出言質疑。

　　那些個凌霄宗宗主、長老人品都不咋地，但這位失蹤已久的道源老祖，聽上去倒還像個人樣。

　　至少，在為人師這一點上，比他那個師兄道明要靠譜不少。

　　沒看道明的關門弟子被他們魔道抓走好幾個月，道明連聲都沒吭，更是從始至終沒有派過人來討要。

　　兩相對比，高下立見！

　　那道明老賊，果真不是個東西。

　　在這一點上，靈舟內三人的看法出奇地一致。

🔒第207章 啊嚏

　　“前輩一族與我結識，也是在那時候。”長瓊口中的“前輩”指的正是離月水母一族。

　　她在躲避渾靈的過程中，救下一只同樣被渾靈纏上的小水母，那只小水母正出自離月水母一族，就是方才馱著長瓊去找長慧他們的那位離月水母一族族老的后輩。

　　“那孩子自小就調皮得很，要不是長瓊丫頭，那孩子怕是早就死在渾靈手中，或是已經被渾靈同化。”離月水母族老說道。

　　它們一族一向繁衍艱難。

　　出生以前，天賦高的離月水母會將天賦低的逐漸吞噬，最后只留下一只順利出生。

　　且在幼年極易夭折，離月水母在幼年時期幾乎沒有攻擊手段，沒有自保能力，每一只小離月水母在長成以前，都是被全族細心呵護的。一旦活過幼年，天生擅長隱蔽與幻術的特性，可以讓它們在無相海長久地生存下去。

　　一般還未長成的小離月水母不會離開長輩的視線，若是沒有遇到恰巧經過的長瓊，那只偷偷離開族地，被渾靈纏上的小水母，必死無疑。

　　“其實若不是前輩及時趕到，我也未必能活到現在。”長瓊唏噓。

　　當時的情況非常危急，雖然師父將那些渾靈全部引走，但她脖頸上的傷勢太重，無相海除了渾靈以外，還有許多危機。

　　有的出自深海本身，有的出自海中生存的各族妖獸。

　　離月水母族老趕到的時候，長瓊身負重傷、血流不止，正撐著最后一口氣躲避聞著血腥味而來的齒靈鯊。

　　要不是離月水母將她帶回族地，用族中的靈草醫治，她也早就葬身齒靈鯊腹中了。

　　只能說一切皆是緣法。

　　她隨手而為的善舉，讓她在無相海安穩地活了下來。

　　長瓊講得風淡云輕，長慧卻聽得心驚肉跳。渾靈的難纏他們早在渡過海溝時感受到過，依離月水母與長瓊的說法，這片海域的渾靈比他們遇到的那些還要強上許多。

　　長慧的經歷，無異于在生死邊緣掙扎，無數次，只要她行錯一步，她們師姐妹將永遠失去重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