縐國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在家里咬牙切齒地罵:“這個死老太婆……這個死老太婆……”
“她不要讓老子見到她,否則,老子要揍死她!”
縐國東罵得解氣,可是他也不過是嘴上罵罵,現在,他連站起來都難,他的心中升起一股無能的絕望。
而另一頭,柳紅英找了一間旅館住下。
現在這個社會是真好了,住旅館也不用介紹信了,出去也是,想去哪兒直接買了車票就都能去,實在是上天都在垂憐她。
柳紅英坐在床上清算著存折里的錢。
縐國東癱瘓后,自己行動不便,為了讓她取錢,就把藏錢的地方,和密碼都告訴她了,于是她在臨走的時候,就把家里的錢全都拿走了。
其實家里根本就沒什麼錢,他們本來就過得拮據,這一點點都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
那時候縐國東總還抱著幻想,想著等兒子出獄后,能把孫子接回來,省出一點錢來給孫子用,經年累月的省吃儉用也才一千多塊錢罷了。
也夠了!
以前的柳紅英總是想著錢太少,錢太少,但是現在破罐子破摔之后,她就覺得,至少,夠她去一趟長途旅行了。
至于以后,以后她的退休金就是自己的了,不省著給縐國東吃藥,足夠她自己花了。
去哪里比較呢?
聽說南方哪怕是冬天也哪里都是綠色,到處都是鮮花,連刮在臉上的風也是柔的。
柳紅英想著,想著,就躺在了旅館的床上,她閉上眼睛,好像便已經來到了春暖花開的南方,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舒服。
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中都帶著玫瑰花的香氣。
她這一晚,睡得很好,睡夢中都是玫瑰花的香甜。
第二天起來,她覺得神清氣爽,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然后她開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她翻找出一件自己年輕時候最喜歡的衣服,未婚時,她穿著這一件衣服還得到了一個年輕紳士的夸獎呢。
只是現在這個年齡穿這個衣服會不會顯得不合時宜?
嗯……
管他呢?
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管了。
等換好了衣服,她就坐在了鏡子前梳妝,她哼著小曲,是年輕時候的歌——【喀秋莎】。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漫的輕紗,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
她又編起了辮子,她盡力將白頭發掩藏在黑頭發的里面,只是白頭發實在是太多了,怎麼掩藏也藏不完。
她編好了辮子,她又為自己擦了口紅。
最后,她望著鏡子里的那個俏老太太,她忍不住捂著嘴笑了。
“老了還這麼俏,真不要臉吶……”她自己調侃著。
她把一切都收拾妥當了,便站起身出去。
可是……
這猛地起身,她便覺得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是人老了常犯的毛病了。
可是……這次感覺怎麼有點不對勁?
心臟……
柳紅英一只手捂著心臟,她覺得有點呼吸不過來,緊接著,渾身也使不上勁,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第339章 活該!
柳紅英死了……
是旅館的老板,通知的縐國東和縐明德。
聽說她死得很突然也很安靜,旅館老板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死的,只是到了中午了,她還沒有退房,老板便去催促她。
可是老板在外面敲了很久的房門都不見里面動靜,最后沒辦法,只能拿了備用房卡開了門。
一推開,就看見她躺在地板上,尸體都已經冷了。
后面聽法醫說,她是死于心肌梗塞的。
臨死前,她倒是把自己收拾得很規整,換了衣服、梳了頭發、也擦了口紅。
“我真是太倒霉了……”
旅館老板坐在警察局里面哭喪著臉。
“莫名其妙就死了,往后只怕沒人敢住我們這里了。”
縐國東被縐明德推著去認領尸體,他從頭到尾都是木訥的。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她真就這麼……死了?
與其說是震驚,倒不如說他根本就不相信。
但是當看到那具躺在那兒的冷冰冰的尸體的時候,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該!”縐國東愣了半晌,對著那尸體罵了一個字。
“讓你作,讓你鬧,一把年紀了不安分,現在是遭報應了吧?”
他一如從前那般罵,但是躺在那里的人并不做回答。
把柳紅英領回了家后,縐國東看起來也并沒有太多的傷心,倒是縐明德,守著母親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然后便將她下葬了。
柳紅英的葬禮辦得簡單,縐明德并沒有多少錢,而柳紅英剩的那些,也只夠辦一場很樸素很樸素的葬禮。
有以前廠里的同事,也有周圍的鄰居聽到消息后,來送了一份禮錢,并安慰著縐國東:“老縐啊,節哀順變啊。”
縐國東表現得很不屑。
“我有什麼節哀的?她死了正好,這個老太婆,一輩子都沒讓人順心過,老了也要鬧一場,現在死了也是活該,活該!”
他嘴上這麼罵著,但是柳紅英下葬之后,他便越發消沉了,性子也越發孤僻了。
有時候他坐在窗邊,一坐就是半晌,開口喊:“老太婆!”
可是喊完之后,哪里有人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