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才不給她介紹,以前你爸爸剛死那會兒,她還看我笑話呢,看我一個女人帶個兒子,欺負我,擠兌我……
呸!
我一個女人帶孩子怎麼了?我帶出來了個大學生!她有什麼?”
…………
老太太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著。
以前張老師還挺喜歡聽他媽媽聊這些的,但是現在,他咬著饅頭,一顆一顆眼淚全落在了饅頭上。
“我吃飽了……”
為了不讓母親看出端倪,他胡亂咬了兩口饅頭硬哽了下去,然后站起身急匆匆地和母親告別。
“這就吃飽了?”
老太太看著兒子:“才吃這麼兩口,你多吃一點。”
“嗯,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沒什麼胃口,我想去休息一下,你先不要來打擾我。”他說著,已經朝著臥室走去了,腳步加快,像是在逃一樣。
“好吧,好吧……”
老太太一聽兒子累著了,趕緊道:“你累著,快去歇著,去歇著……”
等臥室的門關上,張老師才總算是卸下了臉上不太自然的笑容,往后一倒,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他望著頭頂的房梁,眼淚從眼角流出來。
他想止住,可是卻止不住。
越是努力,眼淚就越是接著一顆,一顆接著一顆……
最后,他索性放棄了,轉過身,將腦袋蒙在枕頭里頭“哇”地一下痛哭了起來。
那一只壓在心口的石頭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第205章 他到底哪里做錯了?
張立業打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比別人聽話,在別的小孩滿山遍野跑的時候,他已經在幫媽媽干農活了。
因為他知道,他沒有爸爸,天真爛漫的童年,于他而言,是奢侈品。
他讀書刻苦努力,次次拿第一名。
他也確實很厲害,考上了大學,畢業后就被分配到了京城的學校里教書。
可謂是光宗耀祖了。
可是……真的光宗耀祖了嗎?
以前,他在小小的農村,看不到人與人的參差,后來讀了大學才知道,原來,人和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在他每天去食堂打一碗白飯的時候,有人吃膩了大鍋飯,天天下館子。
在他一分一分攢著補助金想要給自己買一輛二手自行車的時候,人家已經開上小轎車了。
在他埋頭苦讀的時候,人家卻連課都不來上。
他起初并沒有覺得有什麼,直到工作的時候,他憑著最優秀的成績去了京城的學校當老師,可人家什麼都沒有,卻有了比他更光鮮的工作。
他一身舊襯衫,兩袖清風,每天穿梭在職工房和學校,人家開車小轎車,穿著花襯衫,摟著女朋友,對他不屑一顧。
這一刻,他的心態崩塌了。
或許真正的崩塌在更早之前。
早在他鼓足了勇氣給暗戀的女神寫了一封表白信,對方卻是撩了撩頭發,連信都沒接過,只落下了一句:“窮鬼也學別人談戀愛”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明白,他的努力對于那些金尊玉貴的城里人來說,不過是鞋底下的一層灰。
什麼光宗耀祖?
就是一個笑話。
過年他回到老家,看見母親還住在那一座風雨中搖搖欲墜的破房子里頭,她的年紀也大了,眼睛也花了,站在門口摸著他臉上的輪廓,臉上都是笑意。
“立業回來了。”她說。
從那個時候起,張立業就下定了決心。
他一定要把母親接到城里去一塊兒生活,不管再苦再累。
世上沒人愛他,除了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也說到做到,年后,他買了兩張車票,帶著母親,帶著她那兩包輕飄飄的行李,一起住在了那個擁擠的職工房里。
兩個人相依為命……
母親卻似乎并不知足,她催著他結婚生子。
他想起了那一段恥辱的經歷,笑了笑。
“再等等吧,現在還沒遇到合適的。”
“啥叫合適的啊?你也別太挑了。”
他挑嗎?
他哪有挑的資本啊?
只是這些話,他沒有給母親說。
這個時候,有一個私立學校看上了他,要挖他過去教書。
在聽到了對方報出的薪資后,張立業幾乎想都沒想便辭掉了這邊的工作,搬出了職工房,重新租了房子,去了私立學校。
雖然其中母親很不理解,但是沒關系,他自己知道自己要什麼。
他要他和母親都過上好日子。
去了私立學校,又有學生家長高薪請他去做私人家教,收入一下子多出了很多很多,他開始漸漸有了積蓄。
日子在慢慢變好。
張立業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學生。
那是個刺頭的同學。
有權有勢的學生家長懷疑她考試作弊才壓過了自己家孩子一頭,他作為老師,提議讓那孩子重考一回。
那孩子不肯,站在辦公室就跟他犟起來了。
問他為什麼……
一邊是給學校捐錢的學生家長,一邊是任他拿捏的學生。
你說他選那邊?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天那個孩子的態度讓他格外地生氣。
他的確是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那又有什麼關系?在這個高低貴賤、三六九等分得明明白白的社會,是非對錯本來就沒有什麼重要。
沒有背景,沒有家世的孩子,早點看懂這個道理,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