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王巧萍正從外頭洗完了衣服回來。
鑒于以前兩家的歷史遺留問題,王巧萍看到門口的馮老婆子可沒給好臉色,覷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了一聲:“是你啊?”
“有事?”
馮老婆子倒是滿臉春風笑意。
“沒啥事,沒啥事,就是來找你拉拉呱。”
“我和你兩個人有啥拉呱的?”
兩個人吵過嘴、打過架,她還差點兒害死了自己兒子,和這種人,可沒什麼好說的。
“妹子,你還生我氣呢?”馮老婆子卻忽然問道。
她擺出一副苦情相:“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你心里記恨我,我知道。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瞧你現在的日子,小樓房住著,兒女又個個孝順,你是村里第一風光之人啊,而我呢……”
馮老婆子說著,眼圈一紅,又擦了擦淚。
這倒不是裝的,這些年,她的確過得夠苦的。
“我們現在都老了。”她道。
“尤其是我,你瞧瞧,背也駝了,腿也壞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了,都到這個時候了,咱們就把從前的恩怨放下吧。”
馮老婆子這幾句話說得真情實意。
王巧萍本也不是那麼鐵石心腸的人,看著眼前馮老婆子瘦得已經不成樣子了,杵著一根拐杖站在那兒都顫顫悠悠的,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這些年也的確不容易。”她道。
“可不是嗎?”馮老婆子聲音哽咽。
“唉呀……”
王巧萍一閉眼,一跺腳:“算了,算了,進來坐吧。”
她實在是沒那麼硬的心腸。
她恨她自己!
王巧萍把馮老婆子叫了進去,還給她倒了一杯糖開水。
馮婆子滿臉堆笑,兩只手將那個搪瓷杯子接了過去,嘴上不停重復著:“謝謝,謝謝……”
隨即,眼珠子又在陸家的屋子轉了一圈。
這還是馮婆子第一次到陸家新起的房子里頭。
陸家的確氣派,里頭的家具又大又新。
“誒,怎麼沒見到你家孫女啊?”馮婆子忽然問道。
“她呀?這不是考完試了嗎?她爸媽帶她去城里玩兒去了,嘴上嚷嚷著什麼游樂場,嗨,我也不懂那些,隨他們去唄。”
“你那孫女福氣是真好啊。”馮婆子忍不住嘆道。
“現在剛好是農忙的時候,別人家的小丫頭都是幫著大人掰玉米,也只有你家孫女,還能去城里玩。”
王巧萍一聽別人夸安安,她就忍不住翹起嘴角。
“誰說不是呢?
當時我兒媳婦生安安的時候,人大夫就說了,安安是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以后是有大福氣的。
嘿,你瞧瞧這些年,自打安安來了以后,我們家就越來越好了。”
馮婆子捧著水杯聽王巧萍說這些話,跟著附和。
“是是是,對對對……”
“而且你看哈,我孫女還懂事呢。
家里地里,大事小事,壓根兒不用我說,人自己就知道幫忙。
我和她爺爺可舍不得了。
你說我們家用她一個小孩子做什麼了?可差那點兒?
可人說什麼了?
說我就喜歡幫爺爺奶奶做這些,我多做一點,爺爺奶奶就少做一點。
嘖嘖嘖,你說這小孩子,村里面哪兒去找啊?”
“是啊,是啊……”
馮婆子只能點頭應和。
這些話,村里面的人已經聽了十多年了,馮婆子以前每次路過聽到王巧萍夸她孫女,都恨得牙癢癢,這次算是聽到現場版的了。
更煎熬……
“那啥,我瞧著永國兩口子這麼多年了,也沒想著要個二胎?”
馮婆子終于找到個機會,插了句嘴。
“要啥二胎?國家現在不準生二胎的。”王巧萍道。
“是說不準,我這不是替你們想嗎?永國兩口子這麼能干,掙下這麼大的家業,要不是沒個兒子,那多可惜啊。”
“我說你這個思想啊,太落后了。”
對于馮婆子這個話,王巧萍并沒有生氣。
村里面大多數人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雖然現在時代不同了,但是這種觀念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變的。
馮婆子今天是帶著善意來的,說的也是為他家操心的話,她也不至于說翻臉就翻臉。
“國家都說了,現在生兒生女都一樣。”王巧萍只勸馮婆子。
“那是國家說得好聽的,生女兒哪跟生兒子一樣叻?”馮婆子卻道:“那女兒能像兒子一樣捧靈牌嗎?女兒能祭祖祭墳嗎?
我說句不好聽的,大妹子你別生氣,是個女兒,往后幾輩,就記不得你了。
要我說啊,現在永國兩口子還年輕,趁著現在,趕緊再要一個。”
馮婆子說到現在,王巧萍已經十分不高興了,但還是耐著性子道:“那怎麼行?我兒媳婦可是新聞社的正式員工。
要是干這種事情,工作都會沒了。”
“這倒也是。”
馮婆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轉。
“這法子不行,還能想其他法子啊?”
“啥法子?”
“直接給永國再找個兒子不就行了?”
“再找兒子?你這說的什麼呀?那是兒子,又不是地瓜?”
“哎呀,大妹子,你傻啊,兒子不行,可以是女婿啊,你找個上門的女婿,可不還當兒子一樣使嗎?
你要不嫌棄,我把我家耀祖送你家當上門女婿。
將來生的孩子跟陸家姓,給你們摔碗捧靈,就當是你陸家的人,咋樣?”
馮婆子兜兜轉轉這大半天,終于說到正題了。
當然了,她現在嘴上是這麼說,但是以后等馮耀宗真嫁過來,把陸家的財產騙到手再怎麼做,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