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默望著,疲倦的一個字都不肯再說。
不管承了多少句贊美,不管擔了多少奉承的詞。
那一刻他清晰的明白,他們此生不會再見,這幾個字,夠了。
兩個小時后,他返程了。
十一月底的北京,飛機還沒落地,舷窗上便掛滿雨水。
其實楊予微一直都比他清醒,她一直知道方執胸腔中的那顆心臟。
一顆年輕又滾燙的心臟,心尖上全是踮腳張望的夢想。
有人把沒入黑暗里的他拉了出來,太陽重新普照。
就像當年她用一把無比鋒利地刀橫插撕裂他的世界,那一夜他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她。
有人說如果你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白天,那從今以后你的心里都充滿陽光。
如果你第一眼看到的是黑夜,那連你的瞳孔都是黑的。
可他第一眼是她,是痛苦、是救贖。
那種感覺就像是滿天飛雪,劍客飛掠湖面。
以一柄霜白色的利刃切開了冰封的湖面,冰下的水都從裂縫中涌了出來,頃刻間死寂的湖面就變成了滿池碧波。
可這樣不好的我也還是想要你的例外和偏愛。
沒辦法離開,他太冷了,像在雪原獨自跋涉了千萬年,好不容易有個明媚如朝陽的女孩刺破飛雪向他伸出手,她呼吸如此溫暖而讓人貪心,笑起來溫柔了迢迢流年。
人的先來后到太重要了,哪怕日后遇到的女子比她艷冽、比她溫順,他還是想去碰她迎向陽光的臉。
這種想法是一把洞穿人心的劍刃,懷其有罪,以汝之痛,償還僭越。
不過那也沒什麼,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給我準備了溫暖的懷抱,那我就絕不會怕冷。
男生雙手抱懷,斜倚著看外面的街口,雨讓切都成了模糊的燈暈,玻璃幕墻刻面下他的笑容。
如果我經歷了大半個人生,如果我已經愛過了一些人,恨過了一些人,有過光輝的時刻,也曾像敗狗一樣被人折辱。
如果我已經去過很遠的地方,也曾把自己困在囚籠里,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去陪一陪你了。
我愛的姑娘,我保證以后都聽話,我再也不任性了。
所以你能不能回來再來看看我?
第02章 番外2:霍遇&饒殊意
饒殊意三步作兩步跨過階梯,身上內里的外套,帶扣才系上一半,被棉衣松垮的裹住。
長青樹下立著一個少年,好像寂靜站了很久。腳下踢了一個石塊,光影陸離問,黑衣的身影要凝進夜色里。
饒殊意跑在參差起翹的鋪路石板上,石欄邊隨風搖動的細草投下清淺的影。
風落樹梢的聲響,清晰而靜謐。聽到腳步輕微響動的人轉過身,對跑向自己的少女露出柔和的笑。
“霍遇!”
星月微光之下奔跑而來的女孩,披著一身柔柔的淡色。他很想張開懷抱接住她,但他不能。
現在的自己好像正如她那幾個朋友說的那樣—————“配不上她。”
霍家對外宣稱的小少爺,其實都心知肚明,給私生子一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她身后的不遠處,兩兩的人嬉笑不斷。
“晚上吃過飯了嗎?”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但依然十分好聽。
饒殊意意搖搖頭,嘴邊彌漫出大量白氣。
霍遇抬手攏過她唇邊的碎發,她忽然怔忡一瞬,望向他,
“你喝酒了?”
霍遇聽了,輕抬著眉毛,抿了抿唇,
“想吃什麼?”
說罷便拉著她走。
“你不是去參加聚餐了嗎?你怎麼可能會喝酒?發生了什麼?”
她低低問出聲來,柔軟的手輕輕搖著霍遇停下,慢慢地前傾身子,白皙漂亮的臉,貼近少女急切的目光,
“不可以嗎?”
饒殊意望著那疲倦、皺眉的少年,眼光微動,默了半晌。
“他們讓你喝的?”
她抓住霍遇的手指,不準他再往前走。
要怎麼解釋,在那間籠著厚厚簾帷的房間,閃著暖融融光的房間。
自己仰天接住酒杯,凸起的喉骨在舒展頸項間平靜地滑動,濃醇汁漿咕嘟咕嘟涌進咽喉的聲響,像冰冷液體流動著的火焰,壓服了屋中一切的嘈雜。
夜風忽而將鏡面般的湖水拂出細紋。
“真沒事,我都沒醉。走,我帶你去吃飯。”
他眼眸俊美,淺笑說道。
饒殊意咬著嘴唇,用力笑,點頭,再點頭。
走出幾步,霍遇就再也邁不開腿,合起單薄的唇,緩緩垂下眼簾望她
京城每年最早沾染冬意的,當屬月色,而此刻,凝在她緋紅色臉頰上的淚跡比月亮更涼。
她想,為什麼一定要讓這個少年折下他殺伐決斷的鋼骨呢?
時令已處冬季的區域,天空中那顆陰睛不定威辰,仍日流露出些清冷的格調
“是我自己選的。”
須臾,他淡淡地說道。
成長的路途上,他需背負該有的責任,他自己知道也會嘗到自己的代價。
因為總有一天,他得是個能守護重要之人、重要之事的男人。
默然一瞬,姑娘張開雙臂,將被寒色浸透的人攬入懷中。
“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你。”
饒殊意低語,聲音輕得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
霍遇烏黑泛光的眼瞳,驀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