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沒這樣吐過了,其實,并沒有喝很多酒。
是身體這些日子被透支厲害了,將原本就空的胃吐的空無一物。
每當在這樣的時刻接到楊予微的電話,他就會擦擦嘴巴,平復嗓音,溫柔地開口。
“怎麼了?寶貝,很晚了,還沒睡麼?”
那邊有淡淡哭腔,楊予微瞳孔里纏著血絲,
“我夢到你出事了。”
大概是燈太亮了,方執閉了眼,
“沒有,是噩夢,假的,我很好。”
他哄她入睡,有漫長的耐心。
掛掉電話,他轉著指間她送的戒指,恍恍惚惚的笑了。
———等等我,再等等我。
他回到房間,繼續稱兄道弟,笑的曖昧不明。
今日的他看起來真像百毒不侵的神祗,風光無限,老天偏愛。
可這一路走來有多難,沒人可以感同身受。
這樣的男孩,楊予微怎麼能不愛呢。
她也是百煉成鋼,未得運氣的那一個。
雖沒陪他度過前塵舊夢,但體會過同等苦楚。
可能命運里,有些人一生注定不會給愛情很多時間。
方執的野心勃勃,楊予微的冷靜自持,都像一把雙面開刃的刀。
煙霞漫天,夕陽漸沉。
方執下飛機給楊予微打電話。
“我寄了瓶酒給你,這瓶酒的性格我覺得有些像你。”
楊予微好奇,
“我什麼性格?”
“天真和殘酷并存。”
天空中傲然的煙花,森林里掃過的一陣急雨,在周六夜晚的某個時間,它們是可以一致的。
沉默是無法抵抗的氣氛,空氣里只留有寂寞的寒意,天氣折線上的低溫,明明和以往沒有任何兩樣,仍舊是讓楊予微覺得比昨天冷。
助理小漁遞過來一個自備醫藥箱,
“予微姐,我來幫你吧。”
女生腳后的血跡已經干涸。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
門口響起敲門聲,楊予微一頜首,
“你去開門。”
隨后在箱子里翻著藥盒,仔細辨認里面的說明書。
方執進來把鴨舌帽順手反帶在頭上,
“怎麼回事?”
“腳后面破了,涂點藥。”
“我來我來,這個是手藝活,知道吧,得像我這樣的手藝人才能做的好。”
楊予微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哪里學的?什麼時候學的?我怎麼不知道。”
方執把蘸了酒精的棉簽放上去,她下意識微抽了下腿。
“打籃球的時候后腦勺破了,去醫院換藥,我這麼聰明,當然看看就會了。”
紫色的高錳酸鉀混著消炎藥,是干凈的苦味,覆在她腳踝處的手心很暖,讓這苦味,變得沒那麼不可忍受。
“怎麼搞成這樣,鞋子不合腳?”
她杏眼偏過來一點,
“穿的時候是有點不舒服,沒在意,結果換衣服的時候已經這樣了。”
女生語氣滿不在乎。
方執用創口貼黏住傷口,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把OK布貼過去一個又一個。
楊予微看著毫無美感可言的貼法,心想,信你個鬼。你那在后腦勺,又沒長眼睛,怎麼學的?大忽悠。
“你工作,接手之前,沒商量好嗎?”
方執坐正了問她。
“啊?怎麼這樣說?”
楊予微明知故問。
她剔透的琥珀色瞳仁很亮,方執看了一瞬別開眼,
“沒什麼,你要不要…”
“不要。”
他被打斷話語,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有些想笑,
“我還沒說完,你就不要,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我不需要像她們一樣背后搞些小動作,也不用你幫我。”
一個人的踟躕夜路上一定是孤單和失落麼?
相反,她是高興的。
因為她在做自己很想做的事,沒有在中途膽寒退卻,因此記憶里都是波瀾壯闊的閃耀星海。
她是少年將軍,揮師北上,愿賭不輸。
她堅信來日方長,定能披露鋒芒。
她一 往無前,帶著“若是天堂滿員,地獄深苦,便在人間斬開一條自己的路”的決心。
方執不必幫她做什麼。
她是欣喜寒冬中的熱咖啡,欣喜夜晚停留的明燈。
但她更愛著下雨天他陪伴的冰淇淋,愛著和他并肩而行時,黃昏裝在袖口,晚霞落滿雙肩的風景。
她是不愿站在誰的身后,也不愿躲在誰的臂彎中。
若方執的夢想是如凌絕頂,俯瞰群山。
那她為什麼不能有呼吸天地,逆者皆亡的雄心呢。
她想要的,自己都會堂堂正正地、光明磊落地掙過來。
方執看懂了她眼里的光芒,他尊重她。
只是漢朝末年的曹操說過“設使天下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這世間人海茫茫,哪個不想脫穎而出,轟轟烈烈地留下來點什麼呢?
方執不想花了功夫來看她.卻要把時間費在這些觀念上。
他把帽子脫下,揉揉自己的頭發,
“我餓了,路上浪了幾圈,午飯還沒吃呢。”
楊予微眉眼順和下來,
“冰箱里有點吃的,你是熱一下,還是叫外賣?”
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
“熱熱就行,不挑食。”
房間門口的玄關臺上放著一個小型微波爐,方執擰了五分鐘,塑料盒在黃色光里慢慢地轉。
楊予微像想起什麼一樣,踢著拖鞋去房間開行李箱,找到幾個魚罐頭,終于在最里面掏出一盒真空醬牛肉
“方執,這個牛肉你吃嗎?”
“你說我找就行了,瞎跑什麼。”
說著要去抱她。
楊予微隔開他伸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