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一咬了口粗糧面食,
“我過幾天要去英國一趟,就帶著拉拉過來。”
聽完話,楊予微點點頭,目光所及,看見自己面前桃木色澤的桌上放著一疊紙。
紙張白得刺眼而細膩,上面寫著晦澀難懂的法律條例,墨跡深黑,醒目欲滴。
“你去洗漱一下,然后過來吃東西吧。順便,我有點事想和你聊一聊。”
等楊予微重新坐到她對面,王瑾一已經將自己面前的食物收拾干凈了。
她拿出手機,調出了聊天記錄,
“溫儒景跟他哥說方執威脅他,然后你婷姐又告訴我了,昨天跟我通電話,讓我不要理會方執發瘋,也希望我能來看看你。”
王瑾一笑了,
“我還以為,方執會做點什麼成熟的事情呢,他能有多明智的高招呢。現在看來,不過還是老生常談。”
楊予微只看了一眼屏幕,
“我現在不想說他。”
“喲,您這是徹底想開了,你們兩個終于不演狗血言情劇了?”
王瑾一說道,看著手邊的玻璃杯,底部只剩一口牛奶。
“你的不小心和不理智,會變成一面鏡子,把秘密直接呈現給別人。在塵埃落定之前,我還是建議你跟方執就這樣算了。”
“一一,方執昨天找我復合。”
縷聽不出情緒的嗓音,不冷不熱地,從楊予微口中吐出來。
王瑾一直視著她的眼睛,
“那你怎麼想的。”
楊予微眼睛里像是有什麼東西燒了起來,但是那種光很快就滅了。
“烏鴉能喝到水,不是最后一顆石子的功勞。同樣,壓死駱駝的,也不是方執這根稻草。”
王瑾一懶得再費口舌爭辯什麼,
“也許你們都懂,卻不愿意再做出努力去挽回這段關系,是你們都累了。
”
“楊予微,你是真的放不下還是真的不喜歡了,這你比誰都清楚,也不用我多說。”
楊予微忽然恍惚起來,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曾經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也是這樣窮途末路,也是這樣艱難向前。
她想起了曾經嫁給溫儒景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讓長輩安心麼?是到了適婚的年紀麼?
是為了聲譽不受損麼?
不,她嫁給溫儒景是因為她想好好地經營公司。
楊予微沉默地看著她,以及抓著她的褲子玩耍的拉拉。
很奇怪,明明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事物,卻撩撥起人心底酸澀的情緒。
她忽然想起以前王瑾一忙的時候,她和方執帶生病的拉拉去看醫生,連帶的,又想到他們的過去。
可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楊予微彎下身,把狗狗抱起來,
“一一,我一直不愿意承認自己看錯人了,但事實一直在反駁我,或許是我記憶中的他太好了。”
她到底是心軟了。
…
方執一個夢沒做完,就被聞聲趕來的許念拉了出去。
本來也沒什麼工作計劃,可上個月,在與Tond的閑聊中。
這位三奪美國電競拉力賽的冠軍、兩度在錦標賽奪魁、四獲冠軍的電競選手問他要不要去玩一玩。
方執一口答允,事后,Chris也視頻寄語表達了歡迎,行程很快就敲了下來。
事情簡單、理所當然得跟芒種一過,就是盛夏一樣。
可方執并非神仙,沒有萬丈高樓平地起的法術。
其實,早在五年前,他就曾有過打這場比賽的想法,如今也可以帶著手下的小年輕去試一試,進行一系列的深度改裝與重新調校。
吃過晚飯,他跟許念漫步走進夜晚的酒館。
空調噴出的冷空氣還沒來得及氤氳就被滾滾熱浪淹沒,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酒精清香。
許念要了一杯Gimlet,金酒打底,冰得空氣還末沾杯就液化成小水珠。
許念握著酒杯,特嘴欠地講,
“沒出過井的青蛙,體會不到江河、大海的至深、至闊。如今你身在海洋了,卻還要回頭去找她?我該說你是癡情,還是蠢笨呢。”
方執給他一個“懶得理你”的眼神。
許念用指間的鋼制吸管一下一下地敲桌子,
“你以為引導輿論很容易,可太難了。語言拔掉牙齒,就是軟弱。帶上武器,可就是惡意了。”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長得不學鋼琴都可惜了。
事實上,許念也的確會彈一些名曲,甚至還頗上得了臺面。
他母親一定沒想到,培養用來和藝術打交道的手。有一天,會戴著Tellus在那鬼魅般地彩色燈影中,替女孩擦掉唇上的胭脂紅。
方執臉上是一些微妙的薄薄情緒,
“幾年之前,有人和我說,要什麼都可以買下來送給我。”
“喲,讓我猜猜,這個ATM機不會是我們微微姐吧。”
光波沿著這個年輕男人臉上的紋理飛快地下流,
“一個人想讓自己過得體面,物質富裕,生活輕松,這不丟人,也沒有錯。”
許念沉默一會兒,略微點了一下頭,喉嚨有些發干,接過話尾,
“好比,一個人能做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可以加入懲奸除惡的警法一家。又為什麼一定要去干馬路保潔、垃圾焚燒。”
“好比,你可以大展鴻圖,又何必自傷羽翼。
”
方執叼上一根香煙,摸出打火機按動開關火星閃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