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哎,別別別!”
方執這樣說著時,操縱檔位的手飛速變動,這種把事情操控于手中的感覺帶著種美感,可惜沒人欣賞。
“等等一下!”
車迅速切進一個偏僻的小道上,方執剎車的
瞬間車門開了,楊予微跌撞著跑下去。
“雨傘雨傘雨傘,不可能沒有吧!艸!真沒有!”
方執把車里翻了一遍,最后用手掌遮著雨去看她,
“你怎麼樣了?”
她微微弓著腰、低著頭的背影就像是一根在風雨里彎曲的竹子,筋節強硬,卻也瘦削。
男孩偏長的額發被雨水淋濕了,濕漉漉的,擋住了眼睛,
”你要不要緊?”
楊予微擦擦嘴巴搖搖頭,涼雨澆透了她單薄的衣服,她已經清醒了很多。
她看著方執,“你怎麼在這?”
“別管我怎麼在這了,先回車里,一會你要是還想吐,就直接吐車里。真搞不明白你喝那麼多干嘛。”
“不用你送我,一會我自己回去。”
方執咬字非常清晰,
“楊大小姐剛剛是你拉著我,不讓我走的,我找不到你老公,才送你的。”
楊予微也不生氣,坐在馬路牙子上,
“哦,那對不起,你現在可以走了。”
“你在車里等人過來接你不行嗎?”
他背后落下的雨有十萬帶甲精兵的氣勢,男孩站在大燈前,像站在北歐雪原上。
楊予微瞥過一眼,感覺全身都很寒冷,執拗的別過頭不說話。
方執撿起女生帶出去落在積水里的外套,自己手臂和銀鏈上全都浸著水。
他把衣服狠狠扔在后備箱里,關門的聲音在雨點喧囂的夜里也是如此清晰。
“我欠你錢嘛!我怎麼著你了?!”
那那個雨里的女孩依舊不說話,淡紫色的裙擺貼在她小腿上,小腿線條修長、柔美,像一朵紫色的丁香花。
方執看著她,這個硬氣的要死的姑娘,被淋的如同一球快要碎開的蒲公英。
他又把自己那個從積水里撈出來的、臟兮兮的外套拿出來。
剛剛和溫儒景一起時還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整個大廳里那麼多漂亮的女孩,沒一個人壓得下她的明媚和鋒利。
這會,這把硬鋼的好刀像是被許多往事絆住了。
方執把她拉起來,把那件衣服墊在她身下,
“行,算我欠你錢,你能先回車上嗎,我沒有傘。”
他把滴水的頭發捋上去,我真的很累,只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還包括了睡覺、吃飯、訓練、帶領戰隊打比賽…
在這還剩不到八個小時的時間里,你可不可乖一點。
車燈和雨水把她的皮膚變得像水晶一樣透明,她把自己窩成小小的一團。
他不是沒見過她這樣介乎孩子和少女的脾氣。
“干嘛突然跟我撒嬌?”
女生沉默著。
“因為溫儒景的事?”他思索著開口。
“你這樣認為的?”
方執那張英俊、漂亮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我不這樣認為,難道認為你因為我才生氣的嗎?”
雖然聽許念說過他們離婚,但他還是惡劣的想從她的口中聽到
楊予微勾起的唇角一點都不燙,在這雨夜細風里,有點孤凄的美。
“方執,我們早離婚了。”
“那你現在是干嘛呢?因為什麼?”
“我就是熱,想自己待一會,就是不舒服。”
她的眼睛像是水面那樣微漾著反射光線。
方執覺得自己很蠢,好像知道了答案還要去問一樣,
“回去吧,想想還在等你回家,我送你回去,會快一點,如果感冒了,自己難受。
”
楊予微忽然覺得難過得想哭,低著頭,發絲貼在臉上。
方執轉過身來,琥珀瞳里透著居高臨下的煞氣。
楊予微剛想說話,男孩突然半閉著一只眼睛,
“水進眼睛里了,我今天戴了隱形眼鏡,很難受。”
“你要不要拿出來?”
他把頭靠近一點,“你來吧。”
“我手臟。”
“沒事。”
女生伸出手輕輕扶著男孩的腦袋,擺正到能和她對視的角度,她漂亮的手指靠近他,有些抖。
方執抬手握住,
“太涼了,回車里,我送你回去。”
“你眼睛……..”
“一會我自己來,走吧。”
她被他拉著,想起今天以及過去的很多天。他們也這樣牽手,仿佛一吸三詠、重章疊唱的詩。
跑車是黑色的,流線型的車身,耀眼的圖紋在黑色漆面上展開,在碎光下華麗逼人,
方執摘掉眼鏡,眨了幾下,“你還記得剛剛抱我了嗎?”
“啊?”楊予微耳尖有點泛紅。
“開個玩笑,當真了?”
“無聊。”
他像個做了近視手術的健康病人,沒錯,健康的,病人。
如果近視算是一種病,
如果想念算是一種病。
眼睛紅著疼,胸腔里也溢出酸液,流到胃里起出泡泡,然后一個接一個的破裂。
方執忍住,歪頭笑開,
“現在先休息一下,回去洗個熱水澡,順便再吃點飯,晚上你都沒怎麼吃。”
漆黑的摩天大樓像是巨人那樣站立,高架鐵路在列車經過的時候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車燈明滅。
“你回去不要忘了喝感冒藥。”
“好。”
“不要經常喝加咖啡因的飲品。”
“好。”
“要過得開心,不要糾結于一些事情,以后回頭看,只會發現其實是在浪費感情。”
“好。”
“注意保暖,你抵抗力一向不怎麼強。
”
“好。”
“還有,今天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