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東西變不了二氧化碳,變不了土壤,最終只能變成一兩段腐爛在腦子里的神經流。
方執平靜地脫下外套,
“擦擦,腳上有沙子穿鞋不舒服。”
是一個多麼平常的動作,卻能在迅速降溫的心里,被放大成一眼就能捕捉的畫面。
隨后又迅速消失,只留下他身邊的空氣,一呼一吸間,侵入到肺里。
楊予微低頭。
好似睫毛掉進眼里去了,眨幾下也掉不出來,難受。
“那邊有碎石子,我背你過去。”
男生的聲音響起來。
她不敢眨眼,怕眼睛里掉出溫暖的水。
以至于,在這個時候逆著光芒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讓她在抬頭后的許久時間里,也沒能看清楚。
他看到她眼瞳里晶瑩欲滴的花朵,但也只是轉過身蹲下去,
“來,上來。”
當她露出白玉般的小腿,晃晃悠悠掛在方執背上時,總讓人錯覺那是一幅畫。
方執腳底揚起干澀的沙子,
“如何讓你走過這段碎石路,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他輕輕地說,聲音在潮水中回蕩。
楊予微看得出方執對他很愧疚,他覺得是因為他,自己才會這麼難過。
方執被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抱著,卻仍舊保持著與這個世界疏離的姿態。
因為順著楊予微臉頰流下來大顆的淚水滑過他的脖頸。
他微微低著頭,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就像你以前玩的閉眼跳,我會接住你。”
男孩慢慢蹲下來,天空的火光映著他的臉,像溫暖的回憶照在孤獨的石頭上。
“有人放煙花。”
他拎著沾沙的外套,站在波光粼粼的海水前頭頂熾烈的煙火灑在他的肩背上,他卻冷得像是月下幽靈。
楊予微靠近他,踮起腳尖去追看他的眼睛。
裙擺飛揚在風里,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
———你看,這個年輕的男人就像朝陽,雖然會哭鼻子,但也會拼盡一切燃燒,令旁人即使在絕境中也可以看到希望。
她眼瞳里燃燒著金色的火焰,似乎要將四周的景色都虛幻掉。
月色如鏡,樹影婆娑的黑暗無聲繚亂,月光緩緩融化。
方執笑起來,伸手揉揉她柔軟的頭發,
好像很長時間過去了,他們差不多該走了,于是他站起身來,牽著她回去。
楊予微像一株藍天下緋色的百合,無聲中燦爛。
第16章 你來了不算幸福,不走才算.
方執送楊予微到家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他把她送回房間。
在她熟睡的時候,方執就離開了。
這些年,他們早就不需要假惺惺的告別儀式了。
風雪如晦,楊予微睜開眼睛,獨自望著虛空中的黑暗。
漆黑而孤獨,她沉默了一會兒,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對自己低聲說出了很想說的一句話。
———“我很愛你。”
…
那晚回去后楊予微每天都在忙碌,她只有這樣讓自己忙起來,才不會去想方執。
以前。
楊予微工作累了,只要見他滿眼溫柔,一下子就委屈的不行,湊上去咬他。
方執也不躲,抱著她往后倒,坐在沙發上,仰起頭,任由她咬著自己的下巴不放。
咬夠了,窩回他懷里安靜的呆著,軟綿綿的蹭他。
他心軟的不行,扭過頭去親她的側臉,一邊親一邊拿毛巾擦她濕漉漉的頭發。
每想一次,就像無數針一樣扎在胸口,甜蜜而疼痛。
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方執從不說:你要不要回來,我還在等你。
也從不說:露出點馬腳吧,讓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怕開口說在一起了,怕在一起不合適。
《教父》里說,女人和孩子可以任性,但是男人不行。
…
再見面是楊予微和方執談戰隊的事情。
雖然她并不想出面,但公司里又沒人出面,很多事情,逃不開,躲不過。
空氣濕潤涼爽,廳堂的燈光穿過玻璃罩間稀疏的空隙篩落下來,濺開無數淡淡的光斑。
有穿著黑色制服的女孩子偷偷偏頭張望,只見一個黑發男子從門后慢慢走出來,俊朗的面龐上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修長的身軀裹在一件黑色外套中,袖口領邊繡著暗金色字紋,在搖曳的燈光下望去,身形樣貌高挑俊逸,自然流露出一身貴氣。
穿過短淺的外道,推門而入,可以看到千片萬粒白與黃的滟光交織暗涌。
側目看去,稀薄的燈光透過水紋玻璃,變幻迷離,映著那位低頭喝茶的人。
聽到開門聲,楊予微轉過身來,一雙珀色的眼睛在搖曳的燭光里仿佛兩潭深水般泛起了波紋。
“飯已經吃了一半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似乎是輕輕笑了一聲。
“還不算太晚。”
方執的聲音雖不大,卻一個一個字都像珠粒跌落在地上,蕩起冷冷的回響。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楊予微最擅長的就是無論在什麼場合都能說出最令他寒心的話。
方執緩緩收住腰腹,吐出一口長長的嘆息,
“你想過跟他走余生的日子嗎?”
“我想。”
她念白出的對話總是可以直達深意。
他摸了摸干燥柔軟袖口,才敢不勝疼痛似地合了合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