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入睡前都要他從背后摟住她。

　　只有這樣，她才能很好的入睡。

　　分明是一個情緒不安的夜，卻能把所有的不安都拋在腦后，只因為有那個人在你面前。

　　楊予微并沒有睡得很安穩。

　　半夜醒來時，就看到方執趴在她的床邊。

　　細碎的頭發擋住了他的臉，看起來像是收斂了所有情緒的小獸。

　　她突然就很想摸摸他的頭。

　　或許是感受到頭頂上的暖意，方執睜開了眼睛。

　　一把抓住她的手，臉上都是擔心，

　　“怎麼了，是不是哪里難受？”

　　眼里都盛滿了擔憂。

　　楊予微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方執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眼里有什麼神情一閃而過。

　　他的語氣那麼乖巧那麼溫和，就像是許久未見面的孩子。

　　看著他的時候，楊予微沒來由地想，是什麼讓他那麼疲憊啊….

　　即使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像是一個人走在秋天的草原上。

　　讓人想要擁抱他一下，溫暖他的時候順便也讓自己悸動的心平靜下來。

第15章 我想走的路，是有你的路

　　己然疲憊不堪，糾纏的情感甚至潰爛，也不惜走進艱難，走到再無前路。

　　是啊，在猶豫什麼呢？

　　大抵，這樣漫長的歲月旅途，她在才會有點意思吧。

　　寂靜中，一縷光線落在楊予微的眉目間，如刀刻般地無力反駁。

　　她默然轉過身，窗外，清曠月華照在大片修剪整齊的灌木上。

　　靜夜風起，樹葉如手掌摩挲。

　　“氣泡水和甘草糖，能幫助你安靜下來。”

　　方執把杯子放到她面前。

　　杯身反光，投進眼里，微微刺目，楊予微半天都沒動。

　　方執有一刻的發怔，隨后自我解嘲似地笑著，又轉過了頭，

　　“這個我沒喝過。”

　　女生端起水杯，只有徹底的平和在周身循環，被水沖淡了的血，漸漸喪失了粘稠的特質。

　　“你要嘗嘗嗎？”

　　楊予微聽聞側頭疑惑的望著他

　　方執漆黑的桃花眼里沉浸著她看不懂的黑暗與冷漠。

　　“你不嘗，怎麼知道我臟。”

　　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碰觸到，夏夜的空氣微微一動。

　　話語混著氣流落在睫毛上，楊予微垂下眼睛。

　　“對不起”

　　“晚了。”

　　這兩個字仿佛夏夜里的一顆流星，熾熱地扯開黑暗的薄霧，直沖她的耳膜而來。

　　這一路行來，是什麼人讓他暗中隱忍妄念，又是什麼樣的傷口，時隔如此久仍然無法愈合？

　　楊予微，你不想知道嗎？還是你早就知道了？

　　“我剛才的話，對不起了。”

　　她漂亮的瞳子里星光如雨隕落，灼灼烈焰般明亮。

　　但說這句話的瞬間，滅了。

　　“陪我出去逛一會，就原諒你。”

　　方執放大的臉突然湊到她面前，鼻尖幾乎碰到鼻尖。

　　既熟悉，又英俊，年輕男人的臉。

　　靜了好幾秒鐘，楊予微說話了，言辭還是往日那般不留情面，

　　“憑什麼和你出去？”

　　方執無聲地笑笑，

　　“不去也行，就這樣坐著不說話也不是不可以。”

　　楊予微默默地低下頭去，纖長的手指在自己圓潤的膝蓋上跳舞。

　　方執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走吧。”

　　楊予微皺眉，

　　“讓開！”

　　“脾氣怎麼這麼沖呢。”

　　“你給我讓開！

　　“不讓。”

　　方執忽然傾身壓向她。

　　在某個瞬間里，女生身上帶著特有的氣味，隨著時間搖動的篩子，被輕輕過濾在了方執心底。

　　嘴唇擦過她的耳垂，比激素更快的神經主導了楊予微的回答，

　　“滾開！臟死了。”

　　方執一愣，扯出兩人間的距離，眼中霜色凝結了一點。

　　此時激素主導的色泰顯擺在女孩面頰，一株紅到耳后的清蓮幽幽立在他面前。

　　似一團墨水漬，掉在整個透明的心情里。

　　在最中間形成一小塊紅色的煙霧，隨后就這樣輕輕散去。

　　他心里的烈焰全都熄火，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所以把聲音放暖，

　　“微微，出去走走好嗎？”

　　…

　　方執牽著她走在沙粒里，手里拎著女孩的高跟鞋，沙地上留下兩串靠得很近的腳印

　　像是兩只小貓偎依著走過風雪，留下糾纏的足印。

　　他沒有問她情緒崩潰的原因。

　　方執偏頭看了一眼女孩，又把目光收回。

　　腦海里閃動著關于過去的片段，那些仲夏夜平凡的晚上。

　　那些沙發上靠著大笑的男孩女孩，那扇仰頭就能看到星辰的斜窗，那列穿行全城的拉風的跑車，還有溫泉、陽光和春末的雨。

　　那些畫面越來越模糊，聲音越來越遠。

　　他頹然嘆口氣，任由夏風寬厚的手掌拍打著他的臉。

　　任由星空低垂入微闔的雙眼，任由記憶的潮水悲傷漫遍全身。

　　一團夜色無處可逃，右手側突然出現一只手晃在他眼前，

　　“你平時話不是很多嗎？今天怎麼不說話。”

　　其實，也從沒有期待過什麼發展，雖然回頭看總覺得自己挺傻逼的。

　　方執沒有回答，他凝視著燈光，好像一直在神游。

　　楊予微感覺到他加力握緊的手，這樣熟悉的距離，這樣的遙不可及。

　　不知道這份感情是輸在哪里。

　　就像站在原野中不知道為什麼磷酸酯化成的光會消失。

　　就像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石雕的臉可以騰空成粉末流進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