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回來的路上的不太順利,還沒有回到病房,沈嘉就再次因為吐血被送去了搶救室。
其實沈嘉吐血的時候并沒有什麼感覺,胃不痛,胸口也不悶,如果不是一直流出來的鮮血,沈嘉甚至還有精神回頭和謝邀說上幾個笑話。
但也正是如此,她才猛然意識到,或許這一次閉眼就是永遠。
醫生和護士一個個從她身邊快步走過,已經消好毒的護士要推著她進手術室。
沈嘉不想進去,只能死死拽著謝邀的手。
她嘴唇開闔,卻說不出話來,來來去去都只有不斷吐出來的血沫。
滿是恐懼的眼睛瞪得有些失焦,骨瘦如柴的雙手死死抓著謝邀,凸起的青筋就像是虬扎在肌膚里的根脈,一起一動都在殘忍的汲取這具身體里最后的養分,鮮血淌下來,下巴,脖子,衣襟,乃至輪椅,全都被她吐出來的鮮血浸透。
謝邀蹲下來,紅著眼眶在她顫抖的嘴唇上印下一吻,“姐姐,我愛你。”
沈嘉搖頭,一雙灰敗的眼睛憋得通紅,眼淚無知無覺掉下來,像朵花兒似的落下,又像煙花一樣炸裂消失。
在這一刻,所有的冷靜與設想都喂了狗,她舍不得,她不想進去,她不想死。
護士拉了兩下沒拉動,也不想勸這種一意孤行作死的病人,干脆直接上手去掰兩人的手。
護士以為這個胃癌晚期的病人應該沒有多少力氣,可現實是,這一刻她的手就像是一只鉗子,鉗著謝邀,也鉗著最后的生的希望。
不,其實是沒有希望的。
即使到了此刻,沈嘉也清楚的明白。
可她舍不得,一旦進了手術室,她就可能再也見不到謝邀。
她不想死,也想再多看他幾眼。
連續的失血讓她開始痙攣,面容也逐漸瘋狂扭曲。
這是一個人行至終點,最丑陋的一面。
可謝邀看著卻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好看,只有在這一刻,她是不掩飾對他的感情的,她舍不得他,放不下他,甚至寧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也想看著他,記住他的眉眼。
謝邀的嘴唇上還沾著她的血,紅得就像一抹在土地中腐爛的玫瑰,帶著兇惡而絕望的美感。
他看著沈嘉笑了出來,笑的同時,眼淚也掉了下來。
“姐姐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他抓著沈嘉的手,眼淚順著她的手腕滑入衣袖內的手臂,“別怕,不論你去哪里,我都不會讓你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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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他穿著寬松的家居服,腳上卻踩著皮鞋,頭發要立不立要散不散凌亂的很,跑起來時就像腦袋上頂了只兔子。
他來的很快,但還是慢了。
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解下口罩,“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第201章:自殺
沈嘉死了。
謝邀一個人操持了她的葬禮。
過程很簡陋,焚燒遺體,選定墓地,然后挑個好些的日子入葬,徹底結束這一輩子的旅程。
沈嘉下葬的那天杜佑去送了她最后一程,應該說,去送她的只有他和謝邀兩個人。
她生病時,身邊陪著的只有他們,離開時送她的也只有他們,整個過程無聲無息,似乎只是一眨眼,這世上就少了一個人。
謝邀給沈嘉選的墓地很偏僻,周遭環境也不好,附近最大的建筑還是一座破敗倒閉的孤兒院。
墓園里的綠化做的很亂,灌木叢長得霸道又兇猛,枝丫密密麻麻的伸出來占了半條走道,只等太陽一大,葉子一耷拉,處處都能透露出一股便宜而蕭索的凄涼感。
不過印墓碑上的照片選得很好,傻不愣登的沈嘉被鑲嵌在狹窄的墓碑上,眉眼彎彎,笑出了杜佑記憶中最燦爛的笑容,讓這滿園凌亂的夏意也清爽了起來。
也是后來問了才知道,這張照片是謝邀偷拍的,拍的是她在simala教堂中流連時的一個回眸。謝邀還告訴他,當時她就是用這樣的笑容拒絕他的求婚的。
其實他的手機里有很多沈嘉的照片,或顰或笑,悲喜皆全,有很多更適合放在這里的照片,但挑來挑去,他還是選了這張,讓人幫忙P成了遺照。
遺照。
多麼遙遠又陌生的詞。
如果不是沈嘉溘然而逝,他都不會想到這個詞會如此突兀的出現在他單調的生活里。
沈嘉臨死前一直喜歡抱著游泳圈,她下葬之后,游泳圈也沒了。
聽謝邀說,一早起來就沒了生息,抱起它時,身體還是熱乎的。它的窩里很整潔,貓糧盆也擺的規規矩矩,只是貓糧沒少,游泳圈已經很多天吃不下東西了。
杜佑去公寓里的時候謝邀正在收拾房間,他騰了很多衣物和小玩意,用大箱子裝著,杜佑問他這是要做什麼。
謝邀就告訴他:“或捐或賣,總的都是要捐。”
杜佑注意到,其中還包括了很多沈嘉的東西,鮮艷昂貴的裙子,精致的高跟鞋,甚至還有她用了一半的護膚品。
沈嘉死后不久,唐律師就找到兩人宣讀了她的遺囑,除了杜佑每年1000萬的慈善捐款和沈嘉成立的基金會,捐獻出去的資產外,謝邀幾乎擁有沈嘉剩余財產的所有支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