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慢點，要是不夠吃，爸媽拿份也給你！”

一間屋子，兩個世界。

一家三口的話，伴隨著電視機里傳出的吵鬧聲，一起進入了棠越舟的耳朵里。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這般令他厭惡的聲音，他卻聽得這樣清楚。

直到一家三口折騰困了，這個世界才算安靜下來。

棠越舟從屋子里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像是幽靈。

他站在陽臺前，冷風吹在他的臉上，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半點寒意。

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唯有遠處的燈火明亮。

他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兩盆綠植，他親手養大的。

最后抬腳站在了椅子上。

他低著頭，望了一眼，看不到光。

他想，如果從這里跳下，會不會他也是有父母的孩子了。

他不想自己有多聰明，甚至和趙景明一樣愚蠢也沒有關系，哪怕次次考試倒數第一……

只要，只要他也能像趙景明一樣，還有孫秀秀和趙大山這樣愚昧的父母就好了。

第12章 那一輪明月

對面的居民樓，熟悉的樓層，屋子里還亮著光。

兩棟樓之間的距離很近，站在陽臺上的棠越舟一眼就能看見對面的小姑娘。

姜星月穿著白色的紗裙，舒展著身體，在有些狹窄的客廳里旋轉，一圈又一圈。

笨拙卻有活力。

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從遠處飛來，落在他的肩頭，耳旁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哥哥。

那干澀的眼眶，濕潤了起來。

所有壓抑的情緒在那小姑娘并不熟練的舞蹈動作中宣泄而出。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生的希望卻發芽了。

他想，這黑暗的骯臟的人世間，有一輪明月，他怕來世再也尋不到。

所以，不能死啊！

第二日午后，姜星月剛吃了午飯就站在自家的窗戶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樹蔭下的棠越舟。

欣喜躍上她的眉梢，她興奮的朝著廚房里的陳玉鳳道：“外婆，我下樓玩會！”

“知道了，不準跑的太遠，只準在小區周圍玩！”

“好！”

姜星月前腳剛跑出家門，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頓住了腳步，轉身回了屋子里，將柜子上放著的巧克力拿了兩塊。

這是姜川出國時帶回來的，很好吃。

只是一周沒見，姜星月站在棠越舟的身后，就察覺到他又長高了。

明明小時候，他們倆只差了大半個頭，結果現在她直到他的胸口。

即使今天是周六，棠越舟身上還是穿著校服，露出里面發毛的衣領，瘦的過分，只是，他的腰板挺得很直，沉默的安靜的坐在花壇上，顯得那麼孤寂。

姜星月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也沒有人欺負她，可是卻有點想哭。

這是第一次她見到棠越舟笑不出來，心里疼的像是有針碾過。

姜星月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心痛，命名是棠越舟。

但她現在還不太明白這樣的陌生情緒。

她吸了吸鼻子，小跑了過去。

“哥哥！”

棠越舟回過頭，就看到了她。

姜星月穿著印著小花的明艷襖子，臉上盛著盈盈笑意，朝著他奔來。

那一瞬間，他忘記了自己剛剛在想什麼，眼里腦海里只剩下了她歡快的小身影。

“別跑。”

姜星月沒理會，飛快的來到了他的面前。

棠越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抬手想要理順她凌亂的劉海，指尖在觸及到冰涼的發絲時，卻停頓了一秒，收了回來。

姜星月不解的看向他。

棠越舟避開她的眼神，問：“找我有事？”

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但似乎比以往冷淡了。

姜星月有些難過，更多的是疑惑。

“哥哥，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棠越舟咬了咬牙，回過頭來，眼眸里藏著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他的表情嚴肅又認真，一字一句道：“姜星月你長大了……”

她眼神依舊茫然，她想，長大了，所以呢？他因為她長大而生氣？

“我不是你的親哥哥，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如果你還繼續和我走得太近，以后會有很難聽的流言。”

姜星月似懂非懂，她清亮的眸子撲閃著盯著他。

夾雜著寒意的冷風吹來，她跟著打了個寒顫。

棠越舟緊抿著唇，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腳步微移，替她擋去了大半的寒意。

“哥哥，你……”

話音戛然而止，她低垂的視線捕捉到了他白皙手背上的紅痕。

“哥哥，趙嬸嬸又打你了！”

她漂亮的眼眶蓄滿了眼淚，著急的不行。

她伸手就要去拉他，卻又害怕碰到他的傷口，最終抓住了他的衣袖。

“哥哥，你快跟我回家上藥！”

棠越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小姑娘回過頭來，濕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那眼眶里的淚水落了下來。

棠越舟明白，他又輸了。

“我跟你去上藥，但是你不準哭？”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嗓音哽咽的“嗯”了一聲。

陳玉鳳望著少年胳膊上一道道的傷時，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已經顧不得孩子在場，就把孫秀秀和趙大山兩人給罵了一頓，畢生所學的臟話也都給用上了。

即便如此，都還是不解氣。

“這藥膏你回頭帶回去，別讓那兩個黑心的看見了，你身上的傷一天只抹一次藥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