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討厭洋娃娃

盛夏，烈陽炙熱，路邊偶爾吹動的風，都帶著灼人的干燥。

老舊的學區房與周邊新起的樓市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緩緩駛進小區，由于小區年代久遠，并沒有停車場，因此私家車都會停在各棟樓下。

轎車門打開，穿著昂貴黑色真絲裙的劉碧琴從副駕駛下來，妝容精致，舉止優雅，嘴角揚起慈愛的弧度，將后車座的小姑娘抱了出來。

四五歲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一雙黑亮的眼睛清澈透明，小臉兒也肉乎乎的，扎著兩個小辮子。

“老婆，鑰匙呢？在不在你那里？”

駕駛座上的姜川雙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一邊喚著妻子。

劉碧琴放下懷中的女兒姜星月，來到副駕駛前，將包拿了起來，開始翻找。

小姑娘緊緊摟著懷里，今早剛剛換上新公主裙的洋娃娃。

她四處打量著眼前陌生的環境，爸爸媽媽告訴她，她需要在這里念完書才能回家。

正是日頭最烈的時候，小區里靜悄悄的，連個行人都沒有。

姜星月眨了眨眼睛，心里是委屈的。

她不喜歡這個陌生的地方，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留下來。

不遠處，破舊的墻院轉角處，走出一個穿著泛黃白色T恤衫的小男孩，頂著一頭臟亂的頭發，小手拎著塑料袋，里面裝著一瓶醬油。

他低著頭，看不清長相，只是冷白皮膚暴露在陽光下，總是輕而易舉的得到別人的注視。

姜星月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瞧，男孩身上的褲子有些大，他每走幾步就要往上提一提。

“哎呦，寶貝，你站在那里做什麼？多大的太陽，要是曬壞了，可是要打針的！”

小姑娘一聽到打針兩個字，嚇的抱緊了懷中的洋娃娃，朝著劉碧琴小跑了過去。

白色精致的小洋裙，被風吹動出好看的弧度。

走在墻角陰影下的棠越舟緩緩抬眸，望了過去。

寶貝兩個字讓他覺得有幾分刺耳，然而，那象征著神圣的純潔的白色，讓他覺得無比刺眼。

小小的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讓他如此厭惡的東西。

他討厭洋娃娃，也討厭這個像是洋娃娃的小女孩。

姜星月被劉碧琴抱著進了陌生的屋子，她趴在母親的肩頭，環顧了一圈。

姜川將每一處都檢查了一遍，道：“屋子已經找人重新裝修過了，連家具都換成了新的，老婆，你就放心吧！”

話音剛落，他又朝著劉碧琴走去，臉上堆滿了笑容，朝著姜星月伸出了雙臂。

“來，月月，爸爸抱你去看看你的小房間，里面有你最喜歡的芭比娃娃，還有好多公主裙。”

姜星月被姜川抱進了屬于她的臥室，一張象牙白公主床，白色蕾絲荷葉邊的窗簾垂在地面上，羽毛似的燈掛在床頭……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顯得很歡喜。

她知道，在接下來很長的時間里，她都會待在這里，和她的外婆生活。

媽媽說了，只有住在這房子里，她才能上很好的幼兒園，小學……

她下意識的摟緊了姜川的脖子，抿著小嘴，眼眶紅紅的。

姜川輕輕拍了拍小女娃的背：“月月，爸爸媽媽會常常來看你的。”

外婆陳玉鳳趕來之后，姜川夫婦倆就準備離開了。

明日他們還要出差，今晚還要收拾行李。

陳玉鳳牽著姜星月的小手，站在小區樓下。

小姑娘眼眶濕漉漉的，朝著坐在車子里的父母搖著小手，車子剛啟動離開，大顆大顆的眼淚就跟著落了下來。

陳玉鳳心疼的不行，抱起女娃哄著。

“晚上外婆給你做你最喜歡的可樂雞翅好不好？還有肉松小飯團……”

小孩子的情緒得到安撫后，又哭累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被吵醒的。

小區老舊，隔音也很不好，再加上每棟樓之間的距離很近，因此對面一棟樓里的住戶聲音大一些，這邊也是聽得到的。

更不要說此刻是對面的人家正在教育孩子。

“小兔崽子，讓你教你弟弟寫作業，你在做什麼！”

“還不趕緊給我起來，滾去洗碗，要是打碎一個碗，我就把你皮給剝了！”

咒罵的聲音，漸漸消停下來。

陳玉鳳端著切好的水果，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這是親生的父母嗎，怎麼這樣……”

還未說完的話，在看到站在臥室門口的小姑娘時，直接咽了回去，臉上跟著換了慈愛的笑容。

“月月醒啦，有沒有睡好？餓不餓？吃點水果好不好？”

陳玉鳳原本不是個溺愛孩子的人，可是自從姜星月出世后，這一原則就完全被打破了。

小女娃一出世，粉雕玉琢的，就跟個瓷娃娃似的，好看的不行。

她一抱進懷里，心都軟了。

要是女娃再用那黑亮的眼睛瞧著她，她都恨不得上天摘星星送給對方。

姜星月搖著陳玉鳳的手，撒著嬌：“外婆，我想出去玩……”

一對上小丫頭期盼的大眼睛，陳玉鳳毫不意外的同意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黃昏時刻，陽光已經不刺眼了，但還是從臥室里取出一頂鵝黃色的小帽子戴在小女娃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