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怯生,許是在外漂泊過久,性子唯唯諾諾的,卻有著自己的骨子,不易不屈。
她聽過男孩的身世,家中鄉野,遭遇災荒,父親充軍,未歸,母子二人因家中農活生存。一朝天災,母親帶著他去投奔娘家,卻慘遭遺棄,去到當地縣令家做活,這才又勉強過了數月,可是母親早就在田野間壞了身子,為著兩人的生計更是透支精力,終在一個冬日長眠不醒,那時他還小,根本做不起什麼活,縣令家讓他繼續做些雜事,養了一年,之后縣令調轉,帶著家眷離開,也就沒有帶上他。
之后的年月,他都是到處去找生計,客棧中幫忙,得個休憩吃飯之地;碼頭上幫富貴人家搬運,得些生活補貼;跟著商賈游走,湊著頭數,這些都只能讓他活下去,卻也不是長久之計,他想的便是年紀到了之后,去從軍,有個穩定的去處。
可是之后他在跟著商賈的路上,撿到了妹妹,他的身邊又拖了一人,他沒有辦法直接離開。商隊里的人是有心疼妹妹的,可是這出來的每個人都是為了活計的,自己的生活都沒有辦法保證,也不是什麼大貴小富之家,多養個人便是多了些麻煩,眾人邊走邊養著妹妹,到了京都,便沒有人接手了,男孩看著妹妹,就想著了自己,不愿意讓她一人留在舉目無親,陌生的京都,于是男孩也被留下了。
那時他才十歲,而撿到的小女孩才四歲。想來是一些人家,有了男嬰,便將之前的女孩給扔出了家。
男孩之后就開始在京都做活,好在京都富貴人家多,男孩就這樣,將自己和妹妹又養下去了四年,只是總歸以一人之力,無法讓兩人生活的好,兩人看上去都是十分消瘦的。
陳硯當時聽完就想著將男孩收為義子,只是男孩也在京都多年,認識到王妃的地位之高,不敢認,陳硯也就換了心,想著沒有名分,那就好好的教授男孩,月后,王府中又會給仆婢們開課。趁著還沒開始,先讓男孩認些字,好跟著一起學,習得詩書,知得道理。
現今,望舒想得,倒是合她的心意。
宋望舒得到陳硯的準許,又在紙上寫下了“陳”字,說道:“這是我娘親的姓,以后你喚陳志可好?”
“好。”陳志應道。
“那妹妹可有姓名?”宋望舒看向一旁的妹妹,乖順卻膽小,見宋望舒望過來,便躲到了河日身后去。
陳志將妹妹拉了出來,正在此時,河日跪倒在地,正聲說道:“稟王妃,屬下想收此小女孩為義女,教她詩書,授她武力,撫她成人。”
小女孩是河日救來的,醒來之后除了陳志,也就粘著河日,河日和漠煙兩人已有二十七八,已將自己身家性命交給了陳家,成家不可想,可這小女孩實在讓河日可憐,不舍她再次受苦,故再次請求。
陳硯扶額,今天這事怎麼堆到了一起,她開口道:“這件事我不能先做主。父母在,父母言,長兄如父,你得與這女孩和她的哥哥交談。”話罷,便不再言語。
河日看向陳志,陳志先開了口,“我本就不是她的親兄長,她已有決斷之力,她若同意,我便沒有異議。”接著,走向了一邊,讓女孩正對著河日,陳志與小女孩相伴四年,并不是沒有感情,但更多的是分一口吃的,如今,她要是有更好的去處,他倒是為她開心。
女孩的臉上滿是震驚,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家人拋棄,可是現在,有人愿意接受她,愿意給她一個家,一個能暖身,能飽腹的家,她們何其幸運,哥哥有了全新的身份,自己也可以有了,而且這個人救了她,她本就心存感激,而現在,她更是,眼淚不止地往下掉。
河日有些擔心的看著她,看著她流下眼淚,掩飾掉自己的失落,柔聲說:“不愿意就算了,不逼你。”男子本就生的粗獷,硬生生的變得溫柔,倒是讓人意外了,可是他眼神中的憐愛,誰人都看得清。
“沒有不愿,沒有不愿,只是太過感動了。”女孩急忙擦掉眼淚,撲進了河日的懷中,又大聲哭起來,“那我可以叫你爹嗎?”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哭腔硬是讓周圍人都感動的有些動容。
“可以,當然可以。”河日眼里也有些泛紅,拉著小女孩給陳硯拜了拜,便抱著小女孩起身,走到了漠煙身旁,笑著說:“這是你大姨。”
漠煙撇過臉,“家都沒成,就有孩子,以后就不用成家了。”只是旁人都看見她那慢慢上翹的嘴角。
陳硯看向宋望舒方向,“那你就不能取名了,交給他們吧。”
“嗯,那娘親,陳志可以去我的院子里做事嗎?”宋望舒眨巴眨巴眼,在陳硯和陳志兩邊看著。
“你得問他。”陳硯是一個很開明的人,很多事情,她都更愿意讓他們自己決定,選擇。
目光轉到陳志著,他不加思索的應下。
從今日起,不,從今時起,他便是陳志,一個全新的人。他在心中感激了他的生母,而現在,他要成為一個可以忘卻過往jojo,可以重新開始的人,他有了一個新的身份,他是陳志,是崇王府郡主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