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讓人眼紅的手藝

　　“吃飯吧，用得著嚇成這樣？”

　　鄧先榮往林小竹碗里夾了一塊墊在碗底的肉，林子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眼睛一動不動看著自己這個從來沒把他放在眼里的老伴。

　　“為啥不教她媽？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她學會掙錢了，還不是要嫁出去。跟你那個二閨女一樣，嫁出去了還記得你？”

　　林小竹輕輕夾起肉放進嘴里，嘴巴慢慢嚼動，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再讓林子文火上澆油，燙到自己。

　　“小竹，別管他，自己吃。我們吃這些，大部分是我掙回來的，就憑你那點工分，能讓幾個孩子不餓肚子就長大？你兒子能那麼容易就娶媳婦？”

　　林子文被懟得說不出來話，鄧先榮說的話句句屬實，在外面也給足了他面子。

　　鄧先榮為了這個家，付出確實太多。不過，林子文就是想不明白，這麼好個人，怎麼偏偏就在養孩子這個問題上跟自己較勁。

　　“說什麼也不行！生龍還沒娶媳婦呢！把她媽教會存點錢，將來給生龍娶老婆用。”

　　林子文語氣里沒有一點商量的意思，就跟當初不同意二女兒一樣，是命令。

　　“你們都喜歡兒子，自己存老婆本去。”

　　鄧先榮說完又往林小竹碗里夾了一塊肉接著說：

　　“大的小的有人疼，中間的最受氣。小竹，后天就是趕集了，你明天過來幫我，有人定了兩百個小米糕，做完我再做點散裝的。”

　　林小竹把肉全部塞進嘴里，用力點了點頭。

　　“女人啊，靠誰不如靠自己，手心向上誰不會？看得慣臉色，忍得下氣才不容易。”

　　鄧先榮這話是說給林子文聽，林小竹在一旁也點頭同意，順便跟自己奶奶點了一個贊。

　　這位六十多歲老人的思想，幾十年以后依然適用，當然，也有許多女人還是不懂。

　　林子文聽到這話，似乎知道鄧先榮接下來要說什麼，那是他最不想聽，最不想提的往事。

　　趁對方還沒開始說，他丟下碗筷，氣沖沖走了。

　　“奶奶……”

　　“別管他，當初你二姑媽要學，他還不是不同意，你大姑媽和三姑媽自己懶不學，現在也怪不著我。”

　　“可是我媽……”

　　“你大姐拿學費學裁縫，林生龍拿學費學木匠，你學點東西怎麼啦？以前是想著大的小的都有手藝，總不會虧待你這個老二，現在都快出閣了，我看你媽他們一點讓你學東西的意思都沒有。”

　　“跟我學還不收學費，他們還有臉不同意？待會你也不要回去了，我去跟他們說在我這邊幫我磨米漿。”

　　林小竹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雖然拉磨也是力氣活，可是跟割豬草，除玉米草那些農活比起來，簡直輕松多了。還不用日曬雨淋。

　　最最關鍵，奶奶要教她做米糕了！奶奶的手藝，沒話說，附近幾個村子，誰不知道鄧老太米糕啊！

　　就連鎮上都偶爾有人專門來買，想想都覺得激動。

　　劉順方聽到老太太跟自己說得話，血都氣得快上頭了。

　　“媽，我求你那麼多次，讓你教我都不，怎麼突然教她啊！你再怎麼心疼她，將來她都是要出嫁，生個孩子也不跟她姓啊！”

　　劉順方對著自己這個婆婆也是沒脾氣，吵架吵不過，掙錢掙不過，就是在背后說她幾句話，都很快就有人傳到她耳朵里。

　　“怎麼，她生孩子跟誰姓你都要管？你那麼厲害生的孩子怎麼不跟你姓？生龍要是娶媳婦，生的孩子跟你姓還是跟我姓？自己都是女人，咋那麼分不清是非呢！”

　　林小竹在后面聽到這些話，要不是劉順方在旁邊，她真想跟自己奶奶熱烈鼓掌，真是太颯了。

　　說完也不管劉順方同不同意，就讓林小竹把衣服找到，這兩天住都不在家里住了。

　　林小蘭看她回去拿衣服，又在旁邊冷嘲熱諷，聽到是跟自己奶奶學做米糕，氣得牙齒都咬緊了。

　　收拾好東西出門，全家人坐在堂屋看著她。其實就是過去住幾晚，觀察米糕發酵情況。

　　“既然有人教，就要好好學。”

　　林志山看著她出門，冷冷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

　　說完林小竹抱著衣服，頭也不回就跑了。

　　夜里林小竹睡得正香，奶奶突然把她叫醒了。

　　“小竹，起來！跟我去看米糕發得怎麼樣了。”

　　林小竹迷迷糊糊跟在奶奶身后，看著奶奶抱開大銻鍋上的棉襖，揭開鍋蓋，用手電筒照著看了看。

　　“還不行，還要再等一會兒。來你過來看看。這還特別黏手，一點氣泡都還沒有，這種情況是完全沒發。”

　　奶奶說完又把鍋蓋蓋上，棉襖又放在上面，給銻鍋保溫。

　　“奶奶，怎麼不用泡打粉，那個快！”

　　林小竹知道，這米糕跟饅頭一樣，都需要發酵。發得好蒸出來才好吃。

　　米糕好不好，全靠發酵。沒有泡，蒸出來就是鐵疙瘩一樣，太泡了蒸出來就跟馬蜂窩差不多。

　　不泡和太泡都不行，影響口感。

　　“這你就不知道了，泡打粉是不錯，發得很快，可是影響口感，松軟度不夠，綿度也不夠。

你以為奶奶這塊鄧老太的牌子來得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