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終于忍不住,將自己縮成一團,壓抑地低聲哭泣起來。
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15歲的時候,小濤剛滿1周歲,在周歲宴那天的晚上,那個本該喜慶的日子,她被劉敏握著雙手低低哀求。
“音音,今天來咱們家隨禮的那個趙家的幺兒,你看見了?人家跟我說看上你漂亮,給十萬塊錢彩禮……他家條件好著哩,你過去不會吃苦的……你弟弟也正是花錢的時候,咱就別念書了,行不行?”
那時她初中剛畢業,聽了這一番話只覺得毛骨悚然,嚇得泣不成聲,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低聲下氣地跪下求劉敏,最起碼要讓她念完高中再嫁。
劉敏本就心懷愧疚,又實在看不下去她這麼卑微的模樣,只好答應,說等念完高中再說。
從那以后,蘇音的整個高中生涯都在想方設法的存錢,每逢寒暑假就出去打工,終于攢下了一筆錢。
在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她收拾行李,一聲不吭獨自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去。
她留下了一封信,還有自己新辦的手機號碼。她不想和他們斷了聯系,她只是不想年紀輕輕就嫁人。
她還念著他們的養育之恩,打工做兼職賺的錢,只留自己生活需要的部分,剩下的都打到了家里的卡里。
然后,她的養父蘇志偉第一次打通了她的電話,用仇恨的語氣告訴她,她給的錢他們一分都不會用。
因為街坊鄰居都傳她在大城市傍上了大款,這錢都是用身體換的。他們嫌臟。
蘇音一語不發地聽完他說的話,然后掛斷電話,掰斷了電話卡,從此再不和他們聯系,也再沒給他們打過一分錢。
熬過了什麼都沒有的階段,升了大二,她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以為她已經足夠堅強,可今天劉敏和小濤的到來,仿佛讓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劉敏的態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蘇音,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多余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錢,沒人會想和你接觸。
“……”
因為錢,都是因為錢。
如果不是缺錢,親生父母就不會為了養哥哥而扔掉她。
如果不是缺錢,養父母就不會為了養弟弟而把她往外推。
……都是因為錢。
她被接二連三的拋棄,被放棄,都是因為錢。
蘇音滿臉淚水,渾身顫抖著,委屈、不甘、憤怒、仇恨……負面情緒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靠在床頭,疲憊地閉上眼睛,終于慢慢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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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
蘇音和錦棠化好了妝,換好禮服,前往山河大廈的頂層,也就是這次晚宴的會場。
路予白在門口等著她們。她穿著一身張揚的紅色長裙禮服,大波浪長卷發披在肩上,整個人美艷絕倫。
“來了?”
“來了。”錦棠挽著蘇音走過去,笑道,“小白姐,今天好漂亮。”
“兩位小美人也不賴。”路予白爽朗一笑,一手一邊攬著她們的肩,“快進去吧,外邊冷死個人。”
來慈善晚會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路予白帶著兩人與眾位大佬交談,出于禮貌,也喝了不少酒。
蘇音喝得尤其多,幾乎是一杯接著一杯,沒怎麼停頓過,白皙的臉很快就紅了。
錦棠擔憂地望著她。
她早發覺了蘇音今天的情緒不太對,猜到了什麼,又不敢多提,只能柔聲勸了她兩句。
蘇音淺淡地笑了笑,安撫地拍了下她的手,輕聲說:“沒事,我有分寸,就喝一點,反正酒是好酒,而且還不要錢。”
錦棠哭笑不得,嗔怪地在她腰側輕輕捏了一下。
蘇音也看出了她眼里的愁緒,笑著安慰說:“別太緊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錦棠明白她指的是什麼,“嗯”了一聲,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確實一直繃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碰見錦竹。
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兩人話剛說完,錦棠的余光突然就看到了錦竹走過來的身影,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
路予白自然也看到了錦竹,有點嫌棄地“嘖”了一聲,將蘇音和錦棠護在身后,看著眼前的男人,似笑非笑道:
“你來做什麼?”
錦竹和錦棠畢竟是兄妹,長得有五分像,尤其是鼻子和眼睛。
鼻梁高挺,眼窩較深,眸子透亮且顏色較淺,五官很立體,有種精致的混血美感。
“我來找我妹妹。”
錦竹語氣冷冰冰,看著路予白,下意識掃了眼她禮服的低胸領口,然后輕輕皺起了眉。
路予白當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十分刻意的把領口又拉低了點,露出洶涌而美不勝收的春光。
她笑得放肆:“看什麼看,老娘想怎麼露就怎麼露,你管不著。”
錦竹氣得胸口起伏,黑著臉說:“誰想管你,你別摻和我和棠棠的事。”
路予白毫不退步:“那不行,棠寶現在是我的人,你也管不著。”
錦竹:“她是我妹妹!”
“那又怎麼樣?”路予白冷笑一聲,“錦竹,這麼多年了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錦棠是你妹妹沒錯,但首先你要記住,她是她自己。”
錦竹咬了咬牙,不再和她說話,轉而對錦棠說:“錦棠,一年多了,你還沒玩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