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昊向懸崖下看了看,渾身瞬間升起一股寒意,此崖深不可測,絕巖平滑,人掉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
得出風闊殞命于此的念頭,他的心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哀傷。
平心而論,他不該會難過的,他本就與風闊相交不深,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但他知道風闊在安可巧心中的地位有多麼重要。
自己不在安可巧身邊時,風闊就已經在她身邊保護她了,他知道,風闊對安可巧來說,絕對不會只是一個暗衛這麼簡單。
她縱來是最重情重義的,要是知道風闊死了的話,該會有多傷心啊。
蘇陌昊無力的閉上眼,默默在懸崖邊吹著寒風待了很久,直到腦海里所有能編造的謊言都被自己一一否決后,才慢慢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營地。
剛回到營帳,由于受了驚嚇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安可巧立馬起身,一個健步沖到他的面前。
見他身后沒有風闊,她囁嚅道:“風…風闊呢?”
蘇陌昊使勁抱住她抖如篩糠的身體,沒有說話。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安可巧卻不愿相信。
她猛地推開他,苦澀一笑,“風闊呢,他是不是在外面,我去看看他。”
說完,她就要朝帳外走去。
蘇陌昊長手一撈,又再次把她緊緊圈入懷里,“喬喬乖,風闊他…”
“他什麼?”安可巧面如土色道:“他自幼陪在我身邊,沒有我的允許,他怎能敢擅自離開。”
“他沒有回來,只不過是迷路罷了,我要去找他,帶他回家。”
“喬喬!”蘇陌昊痛心的看著懷里自欺欺人的安可巧,大喊道:“他已經死了。”
安可巧搖著頭捂住了耳朵,“不可能!”
她歇斯底里道:“你說他死了,他的尸體在哪?”
“沒有尸體。”蘇陌昊閉上了眼睛,一字一句:“他被容樂士兵圍攻,跳下了懸崖。”
安可巧像是不能明白他的話,呆愣愣的重復:“跳下懸崖,你是說,他跳下了懸崖?”
蘇陌昊在她近乎絕望的眼神里重重的點了點頭。
“懸崖很陡峭,士兵們沒有辦法下去,喬喬,我知道風闊對你來說很重要,可…”
“蘇陌昊。”安可巧出聲打斷他,神色黯然道:“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蘇陌昊還想說什麼,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她荒涼如死水的眼神時,他怔愣的說不出任何勸慰的話。
他掙扎了許久,最后只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縱然有千種不放心,但還是照著她的要求離開。
蘇陌昊離開后,安可巧像是突然失去所有的力氣般,毫無防備的
哭泣著滑落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風闊從小陪著她長大,忠心無二,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失去他。
他就像自己的一只臂膀,失去了臂膀的人怎麼能不傷心,她不敢想象日后自己再喚那聲風闊而無人應答時,她該當如何。
他護了自己這麼多年,連死都是為了她,她卻這麼沒用,甚至不能為他收尸。
她不知道自己洶涌的悲傷該如何釋放,失去風闊讓她感受到了前世經歷過的痛徹心扉的絕望。
安可巧一個人呆呆的流淚,絲毫沒有注意到門簾上蘇陌昊頹靡貼坐著的影子。
蘇陌昊出來后沒有離開,而是倚靠著帳篷坐在地上,帳篷是布料和皮毛做的,沒什麼隔音的效果。
縱然她哭的很隱忍壓抑,他也能聽得出她的撕心裂肺,他心中悔意隨著她的哭聲一點點升起,他好后悔,自己為什麼總是不能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保護她。
如果自己昨晚沒有離開,風闊或許就不會死了,她也不會如此難過。
但是,他心里卻又不合時宜的很慶幸,幸好,危險來臨時,風闊在她身邊,如果沒有風闊,他不敢想象獨自面臨容樂士兵的安可巧該怎麼辦。
除了這些,他的內心最深處甚至還有些覺得那些容樂人都該死,他們讓自己的小公主如此傷心,真是該千刀萬剮。
猛然從腦子里冒出來的念頭讓蘇陌昊自己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想到,昨夜還在要求林深想辦法保住容樂百姓的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會有殺光所有可能會威脅到她的人的想法。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他下手很重,嘴角隱隱可見血絲。
咬著牙用姆指抹去,蘇陌昊愣愣的看著手上刺眼的鮮血,如此艷麗張揚,好像在明晃晃嘲笑自己。
蘇陌昊嘴角勾起嘲諷的微笑,掩飾了這麼久,他都快騙過了自己,現在這樣看他好像失敗了,自己終究是個骨子里都透露著涼薄的人。
是的,他蘇陌昊本來就不是什麼心懷天下,悲天憫人的圣人,他自幼就在戰場那種人間煉獄里廝殺,少年成名,戰無敗績,靠的從來不是善良,是心狠甚至可以說是殘忍。
大將軍的官職是他多少次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他面對敵人時從來不曾手下留情,曾經的他是敵人眼里最恐怖的敵人。
他可以連眼睛都不眨就殲滅全部敵人,他可以不擇手段不顧敵我生死來取得勝利,他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就像有人天生就是善人,而他天生就是十惡不赦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