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肯定,奉元在這,師父也一定在這。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沉魚卻找不到方向。
“鐺!”
一聲鑼響擾亂了沉魚的腳步。
隨即是鼓聲、嗩吶、鞭炮齊鳴。
她被擁擠的人群裹挾著,眼見一隊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綿延近百米。
沉魚本不想湊熱鬧,她扭扭身子,卻沒能脫身。
“入贅元家,誰這麼好福氣?早前沒有消息啊!”
沉魚聽到耳側人的議論,腿上像釘了釘子,再也走不動了。
元家,奉元……
她好怕……
“可能見不得人吧。”
沉魚手捏得緊緊的,撥開人群,向前排擠過去。
終于,長長的隊列里,出現了一頂轎子,八抬大轎,豪華無比。
沉魚一咬牙,揮手掀起一小股微風,彈起簾子的一角,定睛看去。
淚水漫上眼眶,一瞬間模糊了視線。沉魚用力眨了眼睛,才恢復清明。
腦袋里卻是嗡嗡作響,無數猜測涌上來,壓得沉魚喘不過氣。
未經思考,沉魚沖出人群,擋在轎子前。
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
不知從哪里說起,也不知以什麼名義。
“哪來的瘋女人,滾一邊去,晦氣!”
幾個隨行的壯漢罵道,架住沉魚,想把她拖走,卻未能移動分毫。
“誰敢動我!”
沉魚吼道,聲音中帶著不自知的委屈和怒意,黑色長發無風自動,周遭靈氣翻涌,裹挾著漏出的魔氣,馬上就要凝聚一處。
看熱鬧的人們感知不到,還在肆意議論著。
只有幾個壯漢莫名心中發緊,感到壓力卻不知從何處而來,手上頓了片刻。
沉魚只感覺耳鳴陣陣,心中只有一件事。
殺了這些人,殺了他們,殺了奉元……
帶他走,帶他走,帶他走……
轎子中的人本是合著的眼睛猛地睜開。
是她,不會錯,我的乖徒兒,終于回來了。
如玉的手骨節修長,掀起紅得像血的簾子,踏出來,卻是一襲白衣。
男子嘴角含著笑,眉目如畫,依舊如夢中那樣溫柔。
緲千負手而立,雙眸離不開沉魚,卻又不再上前一步。
他的絕世容顏讓周圍的人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何人能配得上在他們心中如同救世主的奉元?
為何此人乖張到白衣入贅?
為何奉元忽然召婿?
這樣的男人,他只站在那里,那一身的貴氣和遺世獨立的風華,就能解釋一切。
緲千感知到沉魚周身的靈力波動逐漸平息,松了口氣。
若是沉魚大開殺戒,怕是三界都容不下她。
屆時,已是廢人的自己又如何……
再保她一次。
第92章 最溫柔的話,是割沉魚心臟最鈍的刀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沉魚才在緲千的目光里,漸漸平了氣息。
“來。”
緲千轉身,回了轎里。
抬轎的人,送親的人,看熱鬧的人全都愣了,一時不知道說啥。
這人傲得很,白衣入贅,目若無人。
有莽撞的想說啥,被心眼多的拉住,那可是元家默許的,他是元家捧著的人。
沉魚踏出一步,眩暈感讓她歪倒了一下,隨即呼出一口濁氣,隨著緲千進了轎子。
沉魚不覺得荒誕,她經歷過的無法解釋的事太多了。
轎外鑼鼓喧天,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轎內的空氣卻濃稠得像血液。
“師……父。”
這兩個字沉重異常,沉魚摘下遮面的帷帽,一點點靠近他。
即使轎內的空間足夠狹小,沉魚還是覺得不夠。
緲千坐著,抬頭看她。
一時間,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沉魚覺得緲千好像和當年一樣,又好像哪里變了。
素凈到底的白衣讓緲千身上多了幾分沉魚曾經的樣子,仿佛代她而活。
沉魚跪下,伏在緲千身前,抬著一雙猩紅的眸,明明是低姿態,卻極具侵略感。
她纖長的睫毛上,殘存著晶瑩點點,眼眶紅著,看上去脆弱極了。
沉魚伸出手想抱他,又顧慮重重,轉而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歪頭蹭蹭。
“為何入贅?”
沉魚問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人,仿佛自己閉眼他就會離開。
在沉魚心中,緲千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自己的救贖,是自己寧愿化作枯骨也要護著的人。
怎麼能……
跌到泥潭里被褻瀆。
緲千卻沉默了,他微微閉了眼睛,沉魚能看到他的睫毛顫著,仿佛為掩蓋情緒而波動。
見他這樣,沉魚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滾落,燙了緲千的手心。
里面有思念,有隱忍,有不甘,有瘋狂……
“師父,求你哄哄我。”
她聲音顫顫,帶著委屈,吻上緲千的掌心,仿佛在乞憐。
“徒兒這里好痛。”
沉魚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緲千的身體一抖,顯然被內心的悸動擾得無法端坐。
可他眼中透出迷茫,當沉魚出現,明明早就做下的決定,執行起來竟如此艱難。
緲千只知道,他一身修為要換的,不是想讓沉魚沉溺在虛幻又深沉的愛里。
自己非沉魚良配。
自己一個廢人,一個冷漠的怪物,配不上她的愛意。
清償后,該讓沉魚放下了。
這樣,她才能安穩地重獲新生。
沉魚啜泣著,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她的四肢漸漸麻木,逐漸失去意識。
“不要……”
沉魚掙扎著,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鮮血溢滿了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