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反而是林芊最不在乎的，大部分都沒動過，還記得她在皇貴妃冊封典禮結束后，回到自己地盤，迫不及待將那些累贅之物給卸掉。

“什麼叫‘如釋重負’，我算是真的感受到了……皇上是不知道，剛才上臺階的時候，我頭重腳輕得剛才差點滾下臺階去。還有啊，我終于知道皇后為何永遠都那麼端莊，儀態萬方，因為就這身裝扮，想懶散一下都不行，沉重的壓力提醒著身為皇后的責任感，務必母儀天下……”

想到這里蕭崇笑了出來，他那個皇后，恨不得時時標榜自己后宮地位最高的身份，每天都端著架子，將皇后服制一絲不茍的穿戴好。

累不累？

母儀天下可不是裝出來的。

這些珍寶，不會給林芊增色，沒了，也不會減少半分林芊的光彩。

她才不需要外物烘托自己的高貴。

林芊默默看著蕭崇擺弄著自己的“遺物”，自顧自念叨著，每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件都能如數家珍。

有些她自己都不記得了，聽他說了才從記憶里翻出來。

眨了眨發熱的眼眶，她手指微微發顫，捏了個忘字訣……

這次不再是簡單粗暴的在記憶里抹掉一個人，而是逐漸淡化濃烈的情感。

畢竟人人皆知皇貴妃，讓蕭崇立刻忘掉，不合適。

這個忘字訣打入他的身體，總有一天蕭崇提起她來，會如陌生人般平淡如水。

忽的，蕭崇看著林芊的方向，怔怔的問道：“林芊，人死后真的有魂魄嗎？”

林芊僵住，他能看到她？

她該說什麼才好？

林芊呆呆看著蕭崇，啞口無言，一陣澀然。

蕭崇垂下眸子，語帶哽咽，“為何你連頭七都不肯回來？是在怪我沒有護住你嗎？我還想要國師給你招魂，他怎麼就走了呢？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為什麼我一次也沒夢到過你？林芊，我真的好想你……”

林芊知道自己該讓他昏睡過去，植入忘字訣就離開，可她高估了自己，蕭崇到底能讓她心緒不穩。

蕭崇敏銳的發現面前的虛空之處出現異樣的波動，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驀地閃現出來！

“芊兒……”

他死死看著林芊，不敢眨眼，恨不得眼神能化為繩索，將她牢牢捆住。

她終于肯來他夢里了？

想念太久的人近在眼前，蕭崇竟然有些膽怯，他連大喘氣也不敢，生怕夢被驚醒。

第35章 你怎麼敢

蕭崇怯怯的可憐樣兒，觸動了林芊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忍不住主動邁過去將他抱住，在他耳邊勸慰道：“我如今很好，不要記掛我了。”

蕭崇顫了顫，伸出雙臂緊緊回抱，力氣大得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懷里，永不分離。

這個夢好逼真，他情愿不要再醒過來！

“芊兒，你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這里再也不會有誰敢害你，多余的人我都趕出去了……五年不夠，五年太短了……”

林芊撫著他激動顫抖的背脊，輕聲說：“皇上，接受現實吧，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從一開始就不是，她就是個騙子。

只是騙著騙著，好像自己也入了戲……

“也好，也好……答應我，在奈何橋上等我，不要喝孟婆湯……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去見你，但我盡量不要你等太久……”

蕭崇以為林芊說的是“陰陽相隔”，如果他是個真正、徹底的昏君，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傻瓜。”林芊含著淚笑了，“我不會忘了你的。”

不可能忘了你。

其實她真正待在人間的時間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和蕭崇在一起，她可以說，自己真的很慶幸遇到蕭崇。

“不準喝孟婆湯，聽到了嗎！”蕭崇放開林芊，改為緊握住她的肩膀，眼眸奕奕，要一個承諾。

林芊點點頭，她當然不會喝，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喝孟婆湯的機會。

如果蕭崇知道自己即將給他喝下“孟婆湯”，會怪她嗎？

手下一個翻轉，掌心閃現金色光芒。

蕭崇一怔，微微瞪大眼，一個“忘”字朝著自己面上而來，倏地沒入眉心。

他慌了，下意識去擦拭額頭，卻什麼也沒有。

“那是什麼？”

明明沒有感覺，不痛不癢，但蕭崇就是覺得似乎有什麼要不見了，越想留住越從指縫溜走。

忘，那是個忘字！

他緊緊攥住林芊的手臂，罕有的發了脾氣。

“林芊，你怎麼敢？你憑什麼這麼做？”

林芊覺得自己手臂要被他掐得斷掉，但她舍不得甩開他。

即使是他給予的痛，也能讓她好過點。

“皇上，我是為你好。”

蕭崇恨透了這種違背意愿的“為你好”，咆哮道：“我恨你，就連記憶也不肯留給我！”

終究是抵不過襲上來的睡意，眼皮不受控制的發沉。

林芊將蕭崇扶到床上，他仍在倔強地呢喃：“我不會忘了你，偏不……”

徹底失去意識前，蕭崇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她的指尖輕柔撫過來。

林芊坐在床邊，很慢很慢的描繪著蕭崇的五官，分明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溫潤的唇……

緊閉著的那雙眼，睜開時的深情專注，讓她費了力氣才沒有沉溺。

睡吧，明天醒來，連同這個“夢”，也會忘記的。

蕭崇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貼身太監悄悄來過幾次，見他沒醒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