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在小區里看到的那個背影,應該就是他吧?
那真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背影。
原來當初在懷海別墅并不是他們的初遇。那時她盯著他上樓的背影覺著熟悉,卻竟只當是和哪個明星相似。
高中時的她筆觸還很稚嫩,顧繁星的指腹摩挲過紙頁,眸中笑意一片柔軟。
這一場夢回讓她明白,上一代人的對錯是非都已隨著路振山的死畫上了句號,而自己對路從白的想念卻將注定與日俱增……
“小顧,你看我這樣行不行?小顧?又在發呆想什麼呢?”
“不好意思啊,劉阿姨,我沒想什麼,可能是沒睡好……”
接近中午的日頭太曬,顧繁星帶著興趣班里的學員三三兩兩坐在樹蔭底下,對著不遠處的教堂寫生。
這個班里的學員年齡跨度很大,有二三十歲的,也有像是劉阿姨這樣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孩子長大了,又還沒抱上孫子,閑來無事,就給自己報了一門班兒。
方才顧繁星教她定了明暗的交界線后,就站在一旁看她給暗面鋪調子,誰知不知不覺便又為昨晚的那個夢走了神。
“可以的,就是這樣。”她應完,又細細端詳了畫板,才笑著點點頭。
“哎,我看你可不是沒睡好,這些日子總有心事吧?”劉阿姨的女兒與顧繁星差不多大,一月下來,與她的關系就比其他學員要親近些,“我學得慢,但也就是打發時間,也沒指望學到多專業,你不用總在我這兒!出來了就四處走走,去教堂里坐坐,靜靜心也行。”
顧繁星還有些遲疑,劉阿姨已經起身攆人了。
她沒奈何,環顧一圈,見其他學員都還各自畫著,看起來沒有遇到難題,便依言往教堂的方向去了。
通常每次寫生的地方興趣班老板都會提前一周選好通知學員,統計人數,然后包車。
但這次的地點卻是前兩天才臨時改換的,因此來的學員只有平時的一半。
這是一座開放式的哥特式教堂,尖塔高聳,拉伸了整個建筑的線條。
她走進去,走進光線透過彩色玻璃長窗投射成的斑駁陸離的光影里。
也許是下午有新人要在這里舉行婚禮的關系,走道已經鋪上了紅毯,唯美的絲帶、白紗與花球在兩側點綴。
盡管婚慶公司的人似乎都有事不在,布置好的教堂里空蕩蕩的,顧繁星還是覺得有些別扭。畢竟這紅毯是給新人走的,總不能被她給先走了。
想到這兒,顧繁星遺憾地望了眼甬道盡頭的十字架,正要轉身,卻忽地滯住了。
“噠,噠,噠……”
教堂的穹隆高闊,哪怕是踩在地毯上的腳步聲也能回蕩得異常清晰。那每一步,每一次回響,都是顧繁星再熟悉不過的篤定與沉著。
她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回過身,又是歡喜又是情怯地望著他走近。
“還是胡思亂想了一個月?”被色彩過濾的光線化作一道斑斕沉在路從白眼底,他話音的尾調上揚,摻了溫柔笑意。
“……”這開場白有些出乎顧繁星的意料,倒像是來檢查他布置的作業她有沒有好好完成似的,全沒有想象中沉重。
“嗯?”見她只直愣愣地盯著自己,路從白又從喉間發出一個讓人無法抗拒的單音。
于是顧繁星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那想通了?”路從白循循善誘般接著問。
想通了,也更想你了。顧繁星覺得這話矯情得很,實在說不出口,又怕他繼續追問,硬生生就扯出了句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頭來:“你大學才畢業那年,我就見過你了。”
沒想到路從白聽了,居然只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然后說:“我看過你小時候梳兩條小辮子的照片。”
在無聊的攀比里落敗,顧繁星被噎得啞口無言之際,路從白已經牽了她的手腕,拉她往里走。
“等一下,路從白……這太不好吧,新人都還沒走過呢。”她被拉著走出了兩三步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急忙喊住他。
“沒有別的新人,只有我們。”路從白側過臉,唇邊挑起一個不羈的弧度。
“什麼意思?”顧繁星脫口而出后才想到興趣班老板臨時換場的做法,“這是——你讓人布置的?!”難怪他會出現得這麼巧,難怪這里剛好一個人都沒有。
走在前頭的人也不答她,帶她在十字架前站定,接著就是單膝點地一跪。
顧繁星吃了一驚,下意識想抽回手,卻發現對方早有防備,握得牢牢的:“你、你做什麼……”
“只要還有一顆來到這世間的星星在等待一個人的出現,我就會一直追尋下去。”兩人腕間的星光映進路從白眼底深處,燁燁流光,“顧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一直有多久?”她回望著他,睫毛輕顫。
“到我們都走不動的那一天,仰頭也還能看見星空。”
“好。”
余生歲月,夜空之下,所見皆繁星,所愛亦繁星。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