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了欣賞風光那多浪費?我可是聽說老板年輕時候經常帶人進沙漠獵隕,還認識一個當時名氣不小的隕石專家。”顧繁星語調平平,指尖摩挲空杯的邊緣,不動聲色地觀察老石的反應。他那混沌的瞳孔極其短暫地震顫了一下,接著才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們可能搞錯了吧,我就是個普通的向導,哪有那個本事。”
“老板您也不用謙虛,我能找到這兒來,消息自然有九分確切。”顧繁星也勾了唇,從隨身的包里取出父親的那本筆記,輕輕放在桌上。
老石一直微駝的背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拉得僵直:“這是什麼?”
“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向您打聽打聽這筆記的原主是誰。而且從這本筆記的最后記錄時間來看,應該還有另一本,我們很有興趣。”顧繁星將試探的底線不斷推進,擱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其實也下意識地緊緊收攏,“如果另一本也在您手中,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出手?”
空氣剎那凝滯,但也只過了眨眼的工夫,老石就又提了提嘴角,笑得似乎與之前沒什麼不同,唯獨低頭起身時將眼神中不明晃動的暗光掩藏了去:“你們這——哎,現在的年輕人啊辦事就是不牢靠,聽風就是雨的!我不知道這本筆記寫的是什麼,也沒什麼另一本,更不知道原主是誰,只能幫忙四處問問,但可不保證一定能有消息啊。”
“老板……”
見顧繁星還要再開口,晏澤眼急忙一番沖她擠眉弄眼,搶過話來:“哎呀,我就說吧,那些家伙一看就不是正經人,賣的消息未必靠譜,現在鬧出烏龍來了吧?我看老板是個實在人,我們還是拜托老板打聽打聽吧!”
“這位小姐您也別急,安心先住一晚,明兒我就幫你們去問問。如果真有這麼個人在這一帶,不怕找不到的。”老板聽晏澤這麼一說,語氣當下大有緩和,倒還反過來安撫起顧繁星來了。
“對,對,今天不早了,我這肚子都開始叫了!老板還是你先快去準備晚飯吧,記得分量足些——”
就這樣,晏澤笑呵呵地把老板送出了房間。
等房門一關,他轉過身來,那表情就完全變成了苦笑:“我的姑奶奶啊,我不知道你找他是為了什麼,但哪有你這麼試探人的?也太心急了點兒吧!他很明顯對我們起戒心了,哪兒還能套出什麼話來?”
“我也沒打算這樣套出他的話。”顧繁星聽了卻是一笑,仿佛她剛才表現出的那有些咄咄逼人的急躁都只是晏澤的錯覺。
她就是要老石知道,他的身份快藏不住了,就是要逼得他沉不住氣,有所行動。
只有這樣,她才能知道如今的老石,當年的阿砳,到底在父親的意外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顧繁星的這個回答顯然出乎晏澤意料,他暗自咂摸了一下,一時只無聲地用好奇的目光盯著桌上那本厚厚的牛皮筆記。那樣子又是滑稽又帶著一股兒全不知情的委屈。
“這本筆記,是我父親的……”顧繁星哪里不懂他的暗示,心道兩人現在拴在一根繩兒上,接下來的行動也需要他配合,總該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
指尖撫上牛皮封面被燒毀的那一處,她似還能順著記憶中父親的筆跡描摹出曾經寫在那上邊的三個字。
而晏澤則在她平靜的敘述中漸漸神情凝然,幾次到嘴邊的話最終只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
沉默像潮汐一樣在暮色中漲上來,將屋里的兩人包圍。
把本就愈合得不夠徹底的傷疤重新撕開,顧繁星只覺心頭如同被針扎過,那疼痛還卡在喉口,無法言說。而晏澤的默然,卻是面對這道傷疤的不知所措。
時間只是在無聲中悄然飛逝,直到房門被再次叩響的聲音讓兩人同時回神。
“來了——”晏澤應了聲,走到門邊,等顧繁星將桌上的那本筆記仔細收好后,才換上慣常的笑臉將門一把拉開。香辣的肉味兒登時撲鼻而來,晏澤十分真實地咽了口唾沫。
老石笑看了他一眼,雙手端著大托盤側身擠進屋:“久等了,羊肉揪面和燴羊雜碎,小地方,食材沒那麼多,但絕對用的是ALS上好的羊肉。這兩大碗的面要還是不夠,你們喊一聲,我就再送上來,管飽!”
“好啊,趕路一天餓得慌,少不得要麻煩老板的。”晏澤也忙兩步跟過來,和顧繁星一起給老石搭了把手,將東西擺上桌。
“那你們慢吃啊。有什麼需要盡管叫我。”
門被退出來的老石帶上,只等確定那腳步聲離開,晏澤就飛快坐下,拿了筷子,將鼻子湊近羊肉面上方深吸一口氣,有意調動氛圍,嘖嘖道:“別說,這羊肉做得還真是香——不管怎樣,我們先填飽肚子,才好慢慢商量下一步怎麼做。”
“等等。”顧繁星卻忽然打開他的筷子,也不理他滿臉疑惑,把自己手里的筷子一擱,起身走到墻邊,從行李里取出樣東西來,往晏澤的手邊桌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