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回去后,她估計再不會在等公交無聊的時候玩貪吃蛇小游戲了。
路從白倒少見她現在乖巧的模樣,像只牢牢揣緊小肉爪的貓咪,不自覺薄唇微勾,依言去看,視線盡頭王錦蛇的蛇尾一擺就消失了。
“吃完了。”于是他單臂一撐就跳上了坡,接著轉身向顧繁星伸出手,“上來吧。”
明明只是個賣力點就能跨上去的緩坡,但顧繁星最后卻幾乎是被路從白像抱女兒一樣抱上去的——都怪后怕,讓她的腿還是使不上力。
翠青蛇被吞食的地方四周植被全被壓折,一片凌亂。顧繁星看著,不禁感嘆自然界的生死搏命何其慘烈,而路從白則走到一旁,將她情急之下丟出的那把瑞士軍刀撿回來,交到她手里:“你的小李飛刀。”
眾所周知,一個令人猝不及防的冷笑話往往是很難被當事人立刻接住的。
顧繁星足足呆住好幾秒,才突然笑出聲來,邊笑還邊吐槽,最后笑著笑著,不知怎麼就笑出了眼淚,還怎麼抹也抹不完。
“什麼啊……跟晏澤學的嗎?這笑話太冷了,一點兒都不符合你的人設……”
路從白見狀,也再沒多余的話,只是默默翻出手帕遞給她。
顧繁星知道自己現在又哭又笑的樣子一定很嚇人,手帕足夠大,她拿過來就像敷面膜一樣把整張臉完全掩住。
這是她進山以來,又或者說是她人生這不長不短的二十一年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直面危險。盡管有驚無險,但要說不在意,不會因此心生絲毫的畏懼與退卻,那肯定是騙人的。
第十九章 遠山與夜色(5)
哭雖然丟人,卻很奏效。
五分鐘后,顧繁星覺得心頭松快多了,所有積蓄的壓力、焦慮,以及殘留的懼怕仿佛都被抽空了。她開始拿手帕抹臉,暗自慶幸自己在山里都頂著張素顏,否則把妝哭花的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止住抽泣,顧繁星把手帕疊了塞進口袋里,嗓子有點兒啞:“我洗洗再還你吧……”
“嗯。剛才的也不全是冷笑話,是告訴你以后要量力而行。”路從白頷首,面色淡淡,“你還用不來刀,反而容易傷到自己。下次記得找根長木棍防蛇。”
“我那還不是為了——”顧繁星沒把話說完,氣結地抿直嘴角,轉頭就走。
重點是用刀還是用木棍更好嗎?難道不該是她一個連飛鏢都射不中靶的人,為他緊握軍刀,甚至飛出一刀的這份情義值得感動嗎?這種時候,難道她需要的是野外遇蛇生存教育?而不是一句鼓勵與安慰嗎?
真是憑實力在獨來獨往!
氣鼓鼓地埋頭走出十幾步,顧繁星才猛地停步,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她一個路癡,與晏澤口中“行走的GPS”賭什麼氣呢?誰給她的勇氣?
現在要怎麼辦?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回去請他帶路,還是杵在這兒做條硬漢?
腦海中天人交戰正激烈,顧繁星的手腕卻突然被人扣住。
“這邊。”她抬眸微訝間,路從白已牽起她折了個方向繼續走。
顧繁星起初心道自己理虧,人給了個臺階下,就順勢給他牽著跟在身后。但走出好長一段后,卻不見他主動松手,她才不自在地試著掙了掙。
路從白倒好,明明能察覺到她的動作,卻頭也不回,手也不松,更不出聲,只是把步子又放慢了些。
然而顧繁星不久前才剛剛承受了超出此前人生所有經歷的危機,正是敏感又心亂的時候,哪里能注意到他細微的改變,只當其態度冰冷強硬,不由咬咬唇,低聲問:“你是不是在后悔答應帶我出來?”
話才出口,路從白就停住了。
他回身,好看的眉微微斂著,沉聲道:“我做過的承諾,不會食言,也不會后悔。”
“那你應該讓我自己走。”逆著最后一片斜陽余暉,顧繁星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倔強又執拗。有些路,只能自己走,她歡喜他的承諾,卻也抗拒著。
聞言,路從白握著她的手松了松,就在顧繁星以為他會放開自己時,那掌心的灼熱又再次堅定覆上了她的脈搏,包裹住每一次心跳。
他說:“顧繁星,這條路,一直是你自己在走。每一步,都是你自己的。”
“什麼?”顧繁星長睫一顫。
路從白沒有再給她更多答案,只是無言地繼續牽起她往前,顧繁星怔怔地凝視著他的背影,追隨著他的背影,走向遠處,走向落日與星辰的交替之處……
這天晚上八點,三人一如既往地圍坐在篝火邊做著各自的事。
路從白在檢查清點被他半路丟下又撿回來的裝備,顧繁星則抱著素描本翻開新的一頁,而晏澤也照例挨在她身邊閑聊。
閑聊的話題自然離不開遇蛇。好奇心在路從白那兒肯定得不到滿足,晏澤只能來纏著顧繁星把整件事的前后講上一遍。
當他聽到她在樹上看到的奇怪記號時,激動得直嚷嚷,說那其實是他留下的記號。找宿營地的路上,他經過過那里,發現有不少蛇類的爬行痕跡,所以才會在樹上留下刻痕,用三個并列的小叉標記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