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子出來,柳云湘見下面火把攢動,便朝著上山的路走去了,想看看有沒有別的路能下山。走了不長一段,竟看到一個小院子掩映在林子里。
她遲疑了一下,朝那邊走過去了,剛走到門口,見一婆子和婢女從里面慌張張跑出來。
跑到院門口,左右看看沒人。
婆子一拍大腿,“人呢?人都到哪兒去了?”
“嬤嬤,怎麼辦?”婢女嚇得都哭了。
“貴妃娘娘死了……”那嬤嬤說著又往回看了一眼,“私自出宮,還出了這樣的事,咱倆若是被帶回宮,定是……定是活不成的!”
“嬤嬤,我不想死啊!”
那嬤嬤在原地僵了半刻,隨后拉起婢女朝另一邊跑去,“為今之計,咱們只能逃了。”
柳云湘從樹后出來,眉頭皺了皺,她們口中的‘貴妃娘娘’是誰啊?
死了?
柳云湘遲疑了一下,趁著四下無人,偷摸跑進了院子。院子里種著一片蔓香草,散發著苦澀的香氣,再往正房看去。
西屋燈亮著,窗欞上有一道血跡,她抿了抿嘴,輕步走進屋里。
推開門,先是一股濃郁的苦澀香氣冒出來,熏得她眼熱,待香氣散了一些,她再往里看,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但見滿屋子血跡,猶如進了血窟一般,而地上躺著一身著華麗的女子,她已經死了,身上橫七豎八好多刀口,該是被亂刀砍死的。
這刀口太亂了,像是為了發泄怒火,已經處于瘋狂砍殺的狀態。而且每一刀都帶著極度的狠,左臂一刀,甚至將骨頭都砍斷了。
這女人瞪著眼睛,那驚愕僵在了臉上。
柳云湘不由捂住嘴退后一步,而這時她不經意看到女人緊握的手里有一布條露了出來,青色織金暗紋云錦,她一眼認了出來,不由身子發抖。
她猛咽了兩口,在還沒想清楚前,已經跑過去,將女人手里的布條奪了過來,再看看整間屋子,沒有遺漏什麼后,她趕緊跑了出來。
剛躲進林子里,便有一隊護院跑來了。
領頭的喊道:“下面的火已經撲滅了,定是有賊人闖入,你們四下搜查,不要驚動上面的貴人。”
“是!”
等那隊護院過去,柳云湘找到蘭娘,拉著她趕緊朝那嬤嬤和婢女逃走的那條山路跑去了。一路下了山,柳云湘心下慌得不行,她讓蘭娘先回去,她則去了景川苑。
乞丐開門的時候,一副緊張的樣子,見是她才松了口氣。
“我以為宮里又半夜召見,給我嚇得夠嗆。”
說著,他打了個哈欠,“你怎麼來了?”
柳云湘先進去,一邊往后院一邊問:“嚴暮呢?”
“已經睡了吧。”
柳云湘讓乞丐回去接著睡,她則來到嚴暮那屋,屋子是黑的,她推開門進去,只覺一陣風過,下一瞬一把刀抵在了她脖子上。
隱在黑暗里的人呼吸緊促,噴在她耳邊,讓她也呼吸加快。
“是我。”她道。
那刀顫了顫,卻仍舊沒有離開。
“是我,柳云湘。”她又道。
這之后,那刀才慢慢滑了下去。
柳云湘松了口氣,抹黑來到桌前,找到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蠟燭。她深吸一口氣,轉回頭看嚴暮,火光慢慢照到他身上,一身的血,再到臉上,那肅殺和陰狠之氣還沒盡數散去。
他還穿著她給他的衣服,那身青色織金云錦長袍,但手臂處被撕下來一條,正在她手里。
她心顫動著,滿腦子都是那女人慘死的樣子。
他殺的……
她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臉,讓自己進入他的眼里。
“嚴暮,記起我了嗎?”
他看向她,恍惚了那麼一下,隨后別開頭。
“離我遠點。”
柳云湘咬了咬下唇,重明說他沒有忘記她,嚴暮說他想忘記她,而事實上,他確實在努力的將她從記憶中消除。
剛才那一刻,他就沒有認出她來。
她踮腳頂著他額頭,盯著他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知道那眼睛里的戾氣消散,她才親了親他的嘴角放開。
“我去燒熱水給你洗澡。”
柳云湘將熱水燒好,一桶一桶提進來放到浴桶里,試了水溫,再將嚴暮拉進來,幫他把一副都脫了,讓他坐進去。
她拿帕子給他擦著,細細的,一點一點的,“我給你洗干凈就不臟了。”
他身上那些被咬的傷口,很多還沒有愈合,看著還有些猙獰,她擦到他前面,看著胸口那刀疤,手不由微微顫抖著。
“你捅這里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她問。
嚴暮啞聲道:“你。”
柳云湘鼻子一酸,“恨我恨到想殺了自己?”
“我承受不了,所以就不恨了。”
“不恨也不愛了,是嗎?”
“嗯。”
柳云湘抬頭,苦澀道:“你心眼真小。”
“我心很小,曾經只裝著仇恨,后來只裝著你。”
“現在呢?”
“殺。”
生與死于他都無所謂,只要還活著,他就殺,殺盡所有害他之人。
他是瘋的,不因那毒,自小磋磨出來的瘋狠,曾因她而一度清醒過,眼下只是瘋的更厲害了。
第三百三十章 惡有惡報
柳云湘將嚴暮扶到床上,將洗澡水倒出去,將里面清理干凈,又將嚴暮脫下來的衣服放進火灶里燒了。
稍稍松了口氣,柳云湘進了里屋,卻又是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