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看不下去,正要上去,這時一穿著素色錦袍的男人擠開人群進去了。這男人膚白如玉,五官俊雅,天然一股貴氣。
“韓小將軍,喲,這麼巧啊!”
韓兆回頭,見到來人,先怔了一怔,隨即笑道:“裴小侯爺,許久不見,什麼時候從西越回來的?”
“昨兒夜里。”
“三個月前,西邊傳來消息,說你在回程的路上遇上沙暴,人給卷走了?”
“這不是老天爺不收我麼!”裴小侯爺笑笑,繼而看了地上嚴暮一眼,又道:“咱們好久不聚,我請小將軍去我那天香樓喝酒。”
“那感情好,再叫上何子沖他們幾個。”
“咱們不醉不歸!”
“你那酒量,一杯就倒,也好意思說不醉不歸?”
“這話我可不服氣!”
韓兆來了興致,顧不上與嚴暮計較了。他腳自乞丐臉上拿開,嫌臟似的在地上蹭了蹭,又踢了他肩膀一腳。
“小爺今兒高興,暫且放了你們這兩條賤狗!”
說完這韓兆摟上裴小侯爺,笑呵呵道:“你那天香樓一桌難求,我先前預定,已經排到三個月后了。”
“今兒韓小將軍想吃什麼隨便點!”
“還是小侯爺夠意思,那幾個都是窮鬼,跟他們喝酒還得我掏錢。”
二人說這話離開了。
柳云湘趕忙上前,“乞丐,你怎麼樣了?”
乞丐吐了一口血沫子,“見天挨打,已經習慣了,無礙。”
柳云湘嘆了口氣,再去扶嚴暮。
他徐徐睜開眼,眼里空洞洞的,由著柳云湘扶起來,身子卻站不穩,搖搖晃晃的。柳云湘忙用肩膀撐住他,再摟住腰,這一刻才深切的體會到他到底多瘦。
寬大的衣衫下,骨瘦如柴,壓在她身上,分量輕的可怕。
柳云湘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忙擦了一把,而后扶著嚴暮往前走。他左腳原就是瘸的,剛可能被韓兆又傷到了,此刻只能腳尖點地,走一步軟一步。
他呼吸很重,身子微微顫抖,柳云湘察覺出來,忙抬頭看,見他的臉青白,嘴角有血溢出來。
“嚴暮,你怎麼了?”
“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我忍一下,我帶你去看大夫!”
他搖頭,“回家。”
“你這樣不行,我……”
柳云湘話還沒說完被嚴暮推開了,而后在她驚痛的目光下,他身子一晃一晃的往前走去。
乞丐揉著肚子,道:“他那是余毒未消,時不時的就會全身抽痛,以前喝酒就能緩解,慢慢越喝越多,現在已經不大頂用了。他不是喜歡喝海棠姑娘的酒,而是她釀的酒有鎮痛的效果。”
柳云湘望著嚴暮,那背影不再高大挺拔,而是瘦弱的干癟的,不再健步如飛,而是萎靡的,不再意氣風發,而是死氣沉沉的。
若在人海中,她看到這個背影,或許都認不出來吧。
對一個人最殘忍的折磨就是摧毀他的意識,讓他在絕望中煎熬,生不如死。
她或許能救他的命,但如何把過去那個嚴暮找回來呢?
柳云湘長嘆一口氣,跑上前幾步,跟在嚴暮身后。
他走到那岔口,顯然又認不得路了,慢吞吞走到槐樹前坐下,瑟縮著身子,在夏日暖陽下戰戰發抖。柳云湘忍不住,跑過去撲到他懷里,緊緊將他抱住。
“嚴暮,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她仰起頭,見嚴暮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怔怔看著前面。她捧住他的臉,迫使他看向自己。
“你看看我,我是柳云湘啊!”
她淚水模糊了雙眼,趕忙去擦,可眼淚卻越來越多。
“我當時真的是迫不得已……不!我錯了!我不該丟下你!即便是死,我也應該陪著你!”
許是她哭得太傷心,他的視線終于落到了她臉上。
“嚴暮……”
他看著她,定定看了許久。
“柳云湘。”
這一聲嘶啞低沉,柳云湘淚水一下止住。
她睜大眼睛,“你,你認出我了?”
嚴暮揉了揉額頭,繼而嘆了口氣:“我有時候會忘記一些人一些事,但只是短暫的,我現在記起你了。”
柳云湘一喜,“我來找你!”
“找我?”
“嗯,找你。”
“做什麼?”
柳云湘笑容僵住,“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像以前一樣。不論任何困難,不論生死,我們再不分開。”
嚴暮歪頭看著她,似乎不解這句話。
“可我并不想與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還氣我……”
“如果你是為我來金安的,回吧。”嚴暮推開身上的柳云湘,撐著身后的樹起身,而后越過她看向乞丐。
他狐疑了一下,“誰打你的?”
乞丐顛顛跑過來,“你腦子清楚了,哎喲,還不是韓兆那孫子,差點把我打死。”
“嗯。”他沒什麼表情,轉身往北街走。
“你嗯一聲就完了?不幫我報仇?”
“打不過。”
“嘿,我可是為了救你。”
“你也可以不救。”
乞丐被氣得不行,轉回頭對柳云湘說道:“狼心狗肺的倒是跟以前一樣。”
第二百九十五章 報復
嚴暮在清醒之下告訴她: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柳云湘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只覺得心痛如絞。他沒有恨,沒有怨,沒有帶著一絲情緒,只是告訴她一個事實而已。
他不愛她了。
柳云湘回到南紅樓,想到過去二人在一起的種種,上一世和這一世,他們經歷了太多喜怒哀樂。
她不會輕易放棄,他不愛她了,她便讓他重新愛上!
柳云湘給自己鼓了鼓氣,又想起那韓兆,那般侮辱嚴暮了,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