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又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等到半夜,雪已經沒過腳面了。
柳云湘從窗子往外看,見嚴暮還坐在那兒,耳朵凍的通紅,頭低低垂著,可憐兮兮的。柳云湘一咬牙,一狠心,仍是不理他。
翌日,行意先醒了,咿咿呀呀說不停。
柳云湘穿上外裳,想抱起行意,這才發現小家伙尿濕褥子了。她只好把小家伙轉移到大床上,先將她衣服脫下來。
“咯咯……娘……”小丫頭笑不停。
柳云湘擰了擰她小鼻子,“小壞蛋。”
她剛給小丫頭換好衣服,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來,接著聽到有人向嚴暮稟報。
“七爺,小金妃病重,但宮里非但沒有給她延醫用藥,還讓她帶著出生不久的五皇子去龍御山祭祖。”
柳云湘皺緊眉頭,朝廷已經多次下召,嚴暮這邊一直沒有動身,宮里這是急了,用小金妃威脅他。
“這四皇子跟三皇子一母同胞,一直是支持三皇子的,本來太子之位于三皇子是板上釘釘的,但小金妃又為了一位小皇子,這就有了變數。此番讓四皇子帶小金妃母子去祭祖,而小金妃又生著病,途中四皇子稍稍用些手段,那小金妃可就危險了。而四皇子只消說小金妃是因病而逝,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乞丐嘆了口氣,“但你即刻班師回朝的話,途中過龍御山,便可保護小金妃母子平安,所以皇上擺明就是以小金妃母子的命脅迫你回京。”
嚴暮一直沒有說話,但柳云湘的心卻在一點點下沉。
這時行意玩自己的小腳丫,不小心往床沿翻了一個跟頭,一下滾到了地上。
“哇哇!”小丫頭大聲哭了起來。
柳云湘這才回過神兒來,忙抱起行意,而小丫頭摔疼了,不依不饒的哭著,撕裂心肺的。
嚴暮急忙跑進來,圍著柳云湘問:“怎麼了?怎麼了?”
柳云湘看到他,一下沒忍住,眼淚也出來了,隨后將行意塞到他懷里,轉而坐到床上哭。
小丫頭身上穿著厚厚的,床又矮,能摔多疼,就是故意鬧人的。見到爹爹來,裝樣子哭了一會兒,便又呲著小牙樂了。
只是回頭看見娘哭了,小丫頭愣了一愣,給嚴暮指著:“娘……疼……呼呼。”
嚴暮上前一步,但被柳云湘瞪住。
“她會害了你的!”
嚴暮皺眉,“誰?”
“金悠!”
“你胡說什麼?”
柳云湘有些崩潰道:“人是會變的,她已經變了,不是當初那個一心只為你的金悠了,你會死在她手里!”
“柳云湘,我不容許你這樣說她!”
柳云湘抬頭,眼淚猛地滯住,“我不要你回去。”
嚴暮沉下一口氣,“我得去救她,但其他的,我可以應你。”
“我不許!”
“不可能!”
柳云湘閉了閉眼睛,又沉下一口氣,“嚴暮,你又要拋下我了,是嗎?”
“你留在雁歸城,這里很安全。”
“一次又一次。”
嚴暮伸手想給柳云湘擦擦眼淚,但伸出去的手被她打掉,她看著他,眼神慢慢冷下來。
“這次你走了,我們兩個就真正的一刀兩斷。”
嚴暮皺緊眉頭,“你也要逼我?”
“對,在我和她之間,你必須選一個。”
柳云湘看著嚴暮,嚴暮也看著她。四目相對,一個決絕,一個掙扎。
最終他垂下眼眸,將行意放回柳云湘懷里。
“想恨我的話就恨吧。”
說了這句,他轉身就走。
“爹爹!”行意撲騰的兩條小短胳膊喊了一聲。
嚴暮腳步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繼續往外走去。
柳云湘流著淚卻又笑了,她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而在明知道結果的情況下還鬧這麼一通,實在是很可笑。
但好在,她死心了。
不論嚴暮對金悠是怎樣的感情,他們之間糾纏太深了,深到其他人于他們來說都是外人。上一世,她沒有贏,這一世還是及早放手,別讓自己輸太慘了。
開了春,一天天暖和起來,又到了播種的時候。
柳云湘一下又忙了起來,也就無暇再想那些事,更不去打聽。忙了一個月,春種終于結束,同時張琪派來接管雁歸城靈云糧鋪的管事也來了。她將鋪子里和地里的事一一交代清楚,開始盤算著南下。
南下去找兒子,然后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大榮,繼續往南或往西都好,從此掩聲匿跡,只盼能平安過此一生。
當然,她需得避開乞丐。
又過幾日,子衿從盛京回來了。
當天晚上,柳云湘給乞丐的酒壺里下了蒙汗藥,他一邊吃飯一邊喝酒,不多一會兒就昏倒在地上了。
“夫人,馬車準備好了。”子衿從外面進來道。
柳云湘讓子衿把東西放到車上,再將行意包裹嚴實,而后出門上車。
馬車啟動,剛出了巷子口,又停下了。
柳云湘打開車簾,見曲墨染背著細軟擋在前面。
“曲姐姐,你這是?”
她要南下的事跟曲墨染說過,當時她還在養病。
“湘湘,你得帶我走。”
“啊?”
曲墨染鉆進馬車里,頗有些無奈道:“我懷孕了。”
“懷……懷孕?”
“要是讓他知道,肯定不讓我留下孩子的。”
“為什麼啊?”
“他說他娶正室前,我不能懷孕,懷孕了就打掉。
”
“或許沈大人知道你懷孕了,會改變想法的。”
曲墨染苦笑,“他這人功利,慕權勢,一心只想往上爬,他要娶一個能對他仕途有助力的女子,而在此之前,絕不容許我礙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