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再一想,約莫猜到了,“難道是剛才你往后仰,我把你扶起來,但沒有哄你?”
小丫頭往嚴暮懷里一貼,葡萄一般水潤的大眼睛盯著柳云湘,“哼!”
“哈,行意,你長本事了。”柳云湘好笑道。
嚴暮低頭輕輕女兒的額頭,“娘壞,咱不理她。”
“打!”
嚴暮干咳一聲,“可爹不敢啊。”
柳云湘瞅著小行意,哼哼道:“你爹總會走的,你也總會落到娘手里。”
小行意眼淚不掉了,爹爹這麼慫,也是她沒有想到的。
嚴暮笑呵呵的抱著女兒坐到暖塌上,給她布老虎玩。
柳云湘看向嚴暮,看到他臉上那條刀疤,心里總是不舒服。她起身來到妝奩前,自里面翻出一白瓷小罐。
“重明給你配的祛疤的藥膏,他說給過你,你不要,便讓我交給你,讓你堅持抹三個月,這疤會淡很多。”
她想起了當時重明把藥膏給她時那又酸又氣的樣子,“他固執的很,你給他吹吹枕邊風,哎,我倒是想吹,但他不往我床上躺啊。”
嚴暮看著那祛痕膏,冷嗤:“這道疤是保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收起來,我希望有一天,你足夠強大,可以不用這道疤保命。”
嚴暮默了片刻,還是講這盒藥膏收起來了。
“我派人一直在找,沒有重明的下落。”
“嗯。”
重明瘋瘋癲癲的,即便有花燭,她也不免擔心。但人和人的緣分,有深有淺,許她和重明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她不強求。
“你說與我做生意?”柳云湘問。
嚴暮點頭,沉思片刻,“但這筆生意,還要看你敢不敢做。”
柳云湘笑,“我膽子不算小,你說吧。”
“我要你在這雁歸城開一間靈云糧鋪。
”
“啊?”
“一開春就借著糧鋪打掩護往這邊存糧,盡可能多的存,十萬石,二十萬石,三十萬石,你能運糧,我就能吞下。”
柳云湘迅速算賬,說實話別說十萬石了,一萬石運到這里都不簡單,畢竟這里在大榮最北邊,自中原往這邊運,路途迢迢,實在不好走,也不安全。
“我能給你錢和人。”嚴暮又道。
柳云湘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嚴暮要干一件大事,這糧可能不僅僅是填飽肚子的,它還可作為……軍糧!
但就像她說的,她坐上他這條船了,他能活命,她和孩子就能活命,他的船翻了,她和孩子下場只會更慘。
“我盡力。”柳云湘道。
“不是盡力,而是至少要存夠十萬石。”
柳云湘點頭,看向嚴暮,“好。”
嚴暮說完,感覺手指有一點點疼,低頭見女兒正抱著他手指頭啃。
嚴暮笑了,“行意餓了?”
小丫頭抬頭,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吃。”
“可爹這里沒有吃的。”
行意小肉球看向柳云湘,沖她一樂,手腳撲騰的要找。
“娘娘……”
柳云湘輕哼,“這時候知道找娘了,娘還不伺候呢!”
行意繼續沖柳云湘樂,討好似的喔喔說著什麼,最后把柳云湘逗笑了。
“等著吧,娘去給你熱羊奶。”
嚴暮沒有用午飯就走了,走之前跟柳云湘說:“我會繼續派人去找土渾堡的,只要有一線可能,我就不會放棄找你弟弟。”
柳云湘點頭,“嗯,你去朔西后要保重。”
“你,也是。”
看著嚴暮披上鎧甲,騎上高馬,揚鞭而去,柳云湘長長嘆了一口氣。
乞丐倚著門欄,“北金派使臣去盛京談判,日前傳來消息,雙方結成同盟,約定此后十年不開戰。
”
柳云湘挑眉,“這不挺好?”
乞丐嘆了口氣,“而大榮給北金十萬黃金,三十萬白銀,三十萬布匹,三十萬牛羊。”
“……”
乞丐失笑,“你沒聽錯,是我們給北金。”
“可明明是咱們打了勝仗。”
“可廟堂之上的那位,他怯戰,還有那些文臣們,他們心胸寬廣,覺得給這些東西能保十年無戰事也很值了。”
柳云湘一下理解嚴暮為何讓她存糧了,“朝廷這般軟弱,自以為退一步海闊天空,但只會讓北金覺得大榮好欺負。”
“北金還要求朝廷讓嚴暮帶兵鎮守朔西,震懾西越,甚至配合北金殲滅西越。”
“而西越一亡國,北金后顧無憂,只怕回頭就會反撲大榮。”
“嚴暮也是這樣想的。”
“可我不懂,我一婦人都能想到,朝廷那麼多智者,他們就看不懂?”
乞丐長嘆一口氣,“朝廷黨派紛爭嚴重,而皇上又忌憚嚴暮,君臣不同心,一個個不是眼瞎了而是心盲了,只看得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打自己的小算盤。”
柳云湘經過一晚上深思熟慮后,翌日讓子衿出發回盛京找張琪商量,從這個冬天就開始做準備,保證明年一開春就能運糧。
北地一半都是冬天,所以能給他們運糧的時間并不多,還要散開,不能引起一些人注意。
過了年后,天一天天暖和起來,嚴暮已經讓江遠回盛京去幫助張琪他們了。可柳云湘卻沒有松口氣,反而越來越愁。
靈云糧鋪能力有限,即便有充足的錢和人力,但也沒法籌集這麼多糧食。
這日她和乞丐上街,見街上的乞丐又多了一些,不由疑惑道:“眼見要開春了,這些人不翻地,不種糧?”
乞丐嘆了口氣道:“城外大片大片的荒地,不是百姓們不種,而是此地太干旱了,靠天吃飯,秧苗全都旱死在地里了,根本不適合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