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逸已經脫下了面具和披風。
明蘭若看著她笑了笑:“秀逸,我想等等景明,她去了茅廁。”
徐秀逸一看就知道明蘭若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她聰明地也不多問,只點點頭:“好。”
明蘭若便盤膝慢慢地坐了下來,目光掠過人群,悠悠地望著遠處的側門外。
側門處的角落里,陳寧蒙著臉,牽著一匹背上堆滿貨物的馬,與周圍客商完全無異地站在那里,做出整理貨物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刻鐘后,側門里走出來一個戴著面具的女人,手里捧著一個黑布包裹的大包袱。
她戴著面具,動作和眼神都很木然,仿佛一根棍子杵在那里。
陳寧心中微動,他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借著月色余光果然看見了女子斗篷下一點露出來的栗色卷發。
他對著她試探道:“碧翠絲小姐可是有東西要賣啊。”
女人動了,她將手里的黑色大包袱遞給了陳寧,麻木地道:“是。”
陳寧接過來,甕聲甕氣地道:“好的,你可以回去了,你今日沒有見過我。”
女人木然地點頭,轉身就走了。
陳寧拿了那一大包東西,直接上了馬,一扯韁繩就悠悠離開了。
一切都發生的極快,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發生的一切。
明蘭若的目光收了回來,瞧著天邊的一彎漸沉的月,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終于拿回了外公的渾天劍和遺骨。
于親上,她此生雖然未曾與外公、舅舅見過面,可疼愛自己的娘親是蕭家人,她體內流著一半蕭家的血,是個人就不能讓滿門英烈的親人們遺骸、遺物流落在外,任人踐踏。
于義上,如果不是外公高瞻遠矚、心胸寬廣,從不輕視女子,又怎麼會允許赤血軍團擇主不計性別,只看能力,今日赤血軍團就不會選她為主。
她是靠著赤血軍團在京城穩住了腳跟,與那些想要害她和明家的人有一搏之力。
外公雖然未曾見過她,卻也冥冥之中庇護了她,她自然要奪回外公遺物和僅存的遺骸,不至于叫英雄遺骨淪落成他人手里低賤的玩物商品。
“明姐姐,天快亮了,客人們和商人們都要散了,再不走只怕……。”徐秀逸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沒有說完剩下的話,但是明蘭若知道,徐秀逸這個聰明的姑娘可能猜測到自己要做一些危險的事。
她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和暴露行蹤。
明蘭若看向她,輕聲道:“秀逸啊,要不,你先回去?景明可能一時半刻還不能回來。”
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危險,秀逸現在脫身正合適,不會有人懷疑她,秀逸和徐家不該為她承擔額外的風險。
徐秀逸的眸子看著明蘭若,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明姐姐,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可我從小學的是——忠孝禮義,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她們以親姐妹的身份出現在黑市,那麼以后不管是誰來追查她們,都會往有“姐妹”的人家去查。
如果她走了,單獨留下明姐姐一個人,定會增加明姐姐的暴露風險。
明蘭若看著她好一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謝謝你,秀逸。”
徐秀逸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跡,她參與了這些,等于是將她、甚至徐家都綁上了自己的船。
這份情誼,自己應承下了,自己會盡力保護好徐秀逸,不要影響徐家。
明蘭若坐在車窗邊,安靜地看著遠處天邊的下弦月,計算著時間。
時間慢慢過去,冰冷的風拂面而過,徐秀逸看著坐在窗邊的美麗女子,她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仿佛獵人在等待她的獵物。
在天邊泛出魚肚白的那一刻……
忽然之間,黑市里傳來女人的尖叫聲,隨后爆發出了打斗聲、斥罵聲、慘叫聲,一片混亂。
大火不知從何而起,驟然飆升,風借火勢竟一下子席卷了整個鎮子。
原本還留在黑市里的人瘋狂地涌了出來,人仰馬翻。
明蘭若驟然睜開清艷冷冽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那大火,唇角彎起冰冷淡漠的笑:“咱們走吧。”
徐秀逸看著那大火和慌亂的人群,忽然也笑了:“這火真好看,倒是讓我想起了《阿難經》里焚盡罪孽的地獄業火。”
黑市這種滿是血腥罪惡的地方,就該被一把大火焚個干凈。
徐秀逸心情愉快地輕輕敲了敲車背:“老中,咱們走吧。”
“駕!”老中沉默不語地駕駛著馬車飛馳而去。
明蘭若看著淺淺浮現出朝陽的天空,懶洋洋地瞇起了眼。
她干的可不止放火,還有殺人呢。
只希望她那位干舅舅不要生氣才好,讓血濺了他一身,他那樣愛干凈的人兒喲……
……
時間回到明蘭若的馬車離開一刻鐘之前。
黑市華麗的拍賣場里,碧翠絲癱軟在地上,六神無主地尖叫不止:“啊啊啊——!”
地上躺著一具戴著丑角面具管家的尸體,或者說身首分離,卻還緊緊握著短刀的尸體。
而戴著金色面具的黑市主人則被守衛們扶著,他渾身顫抖,提著劍,肚子上卻被短刀子開了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