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餅很好吃,但味道熟悉又陌生。
蒼喬沉默了一會:“這餅,是長姐最擅長的點心,你三歲前常吃,她以前喜歡親自下廚做點心,來看我總會帶著,時日久了,我也會做了,長姐卻不在了。”
明蘭若一怔,能被蒼喬叫長姐,也只有她娘親蕭觀音了。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叫自己的母親,也是第一次見他眉宇間帶著惆悵與恍惚。
這麼的……有人味。
能讓蒼喬露出這般表情,想必當初母親也是和這個義弟關系是很親近的。
不知怎麼,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當她意識到他和母親關系這樣好,她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詭異的禁忌感來,她第一次清楚意識到他是長輩。
明蘭若挪了下自己的小腰,悄悄地想往邊上坐。
“躲什麼,你小時候一見我,就非要爬我腿上坐著,長姐要抱你走,你還要嚎啕大哭。”蒼喬扣緊了她的腰肢,低笑一聲。
明蘭若小臉微紅地輕咳:“咳,我——不記得了。”
蒼喬看著她,神色閃過一絲復雜,輕嗤:“是啊,你不記得了,你能記得什麼,你就記得背地里罵本座。”
明蘭若納悶:“我罵你什麼?”
蒼喬慢慢悠悠地咬了口她手上的綠蘿金絲餅:“死太監、死閹狗,讓咱家想想還有什麼來著?”
明蘭若扯了下唇角:“那不是還小,不懂事麼。”
她捏著那剩下的半只小巧的餅,糾結起來。
他為什麼要咬她的餅,現在她要不要吃這剩下的半塊?
“怎麼,嫌棄咱家?”蒼喬嘆氣,拇指揉搓過她柔軟的唇,仿佛下一刻,她要是不吃,他就給她塞進去,再狠狠吻她。
明蘭若僵了僵,她不想再跟他這樣不清不楚都,她干脆利落地把餅塞進嘴里:“沒有。”
還能不能好好吃個點心了!
他拿餅給她吃,不是為了追憶似水流年,是為了翻舊賬吧?
蒼喬輕笑了起來,懶散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閉目養神:“現在你懂事了,卻更叫人不放心啊。”
他知道的,她這些溫柔親近都是假的,但虛與委蛇又怎麼樣呢,她現在肯對他笑,那就夠了。
他沒有再說話,明蘭若也沒說話,坐在他腿上安靜地吃著點心,想著心事。
內殿里,氣氛沉靜而安寧。
和公公站在窗邊,悄悄地看著這一幕,蒼老的眼睛里不知怎麼染了一層渾濁的淚霧。
恍惚許多年前,記憶里,也有安靜單薄的少年,抱著鬧騰的、小小的姑娘,溫柔地哄她吃點心。
可不知后來,怎麼就……這麼散了。
許多故人都不在了,少年和小小的姑娘都變了模樣。
……
明蘭若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蒼喬已經沉沉睡去。
和公公迎了上來,輕聲問:“爺是……”
“我給蒼喬施了藥針,看脈象,他大約夜里睡得也不安穩吧?”明蘭若有些疲倦地揉了下太陽穴。
和公公點頭:“是,東廠事務繁多,爺還要經常替陛下批閱奏折,快天亮了才休息。”
明蘭若眉心擰了起來:“少眠和失眠都對他離魂癥的復發有影響,以后不能讓你家督主這樣。”
和公公苦笑:“是啊,我也希望主子爺能多歇息,可這大半天下都是爺在擔著,他也得有時間歇息。”
明蘭若沉默了一會,她知道皇帝絕對的寵信,也意味著他會絕對的忙碌。
前生,她為了秦王,一有事就找他的麻煩,完全不曾體諒他。
她想了想:“我會先開些安神的藥給他,你們要讓他保持足夠的休息;其次、那些會刺激他情緒和讓他太疲憊的那些事務,最好先交給別人做。”
和公公看了她一眼,苦笑:“您自己剛才在里頭不是嘗試了麼,最能刺激督主情緒的,就是您。”
明蘭若看著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以后,我會盡量不去刺激他,助力維持他病情穩定。”
沒錯,她擔心和公公說蒼喬有離魂癥是騙她的,因為離魂癥不好診斷。
所以進去之后,她細細把脈后,故意用話刺激了蒼喬,引他動怒。
隨后,她又再為他把脈,果然分辨出了他發作前發作后脈象不同,最終確診了他確實有離魂癥,情緒非常容易走極端。
加上他掌控東廠,多年浸淫血腥殺戮和陰謀詭計之中加重了他這喜怒無常,甚至沒有什麼正常人的廉恥感,殺人不眨眼的性格。
和公公這才放心了點,他認認真真地對著明蘭若作揖:“以后就靠您了。”
明蘭若有些納悶:“唐老大夫呢,為什麼不請他回來照顧你家督主?”
治療離魂癥的難度,不比她幫蒼喬解蠱和復原男陽之身容易,最好還是原本了解病情的大夫治療。
她雖然已經沒了要跟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思,也煩透了他這別扭又愛強迫人的性子。
可終歸他是世上為數不多,真心對她好的人,她沒想過讓他死或者真的變成一個瘋子。
和公公苦笑:“上次督主把唐老扔去了麻風病村,唐老有點生氣,現在不肯跟我們回來。
”
明蘭若想了想,笑道:“和公公,你告訴唐老,他不是想知道怎麼我怎麼給蒼喬‘還陽再造’麼,如果他回來,我就和他一起探討這個問題。